但说是家宴,实际上只有云簇,太子, 和承王四个人。
云簇来得最晚,她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都已经摆好了,满桌子二十四道菜,全是云簇最爱吃的,甚至每人手边还摆了一壶玫瑰酿,都是为云簇生辰破的例。
以往,顺平帝是不喜欢云簇喝酒的。
云簇坐到太子和承王云济的中间,正对着顺平帝。
除了远在川南从军,连新年都没有回京的隋王云治,这一家人全是聚齐了。
顺平帝看着座下的三个儿女,各个出色挺拔,他感慨道:“治儿那孩子从前最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如今,一去川南,已有将近一年了。”
“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
说着,他将目光移至云簇身上,变得更加柔和,“连我们簇儿,都要成亲嫁人了。”
云簇有些动容,她举起酒杯,恳切道:“父皇。多谢您的成全。”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
但每一次,顺平帝的纵容都是她最踏实的依靠。
顺平帝笑着和她碰了一下,“知道谢谢父皇了,看来那句老话说的没错,果真女子只要嫁了人,便要长大了。”
云簇却说:“即便嫁了人,也总是父皇的女儿。”
当着两个哥哥的面和父皇撒娇卖乖,她是一点都不害臊的。
承王笑着掐她耳朵,“撒娇精。”
顺平帝大笑一声,又谈起云簇的婚事来,“其实,朕已经看过日子了。”
“你出生那日天寒地冻的,满天飘着雪,所以,朕从前早早便想过,以后你出嫁,朕必定选在暖春时节。”
“两个月后,四月十四,朕命礼部算过,正怡嫁娶。”
四月?
那岂不是只有两个月了。
云簇有些犹豫道:“会不会太急了些?六礼怕是都行不完吧。”
皇上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从皇宫嫁到公主府去罢了。”
“公主府?”
顺平帝点了点头,“朕自然不舍得你嫁到偏远岭南去,婚后你就住在公主府,朕若是想你,你进宫也方便些。”
怪不得今日要把赏赐送到公主府去。
可是,云簇却仍是有所顾虑,“父皇。沈慕好歹是将门之子,若是以后真随我到公主府生活,那旁人会怎么看他?”
“那你想如何?”顺平帝脸色有些不悦。
“反正,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京城的,父皇这点且先放心。”云簇自然明白他不高兴什么,忙保证。
顺平帝果然稍稍展了展眉。
云簇权衡道:“沈家在京城也有王府,不如便住在那里?至少算是算了抚南王府的面子。”
这倒是一个折中的好主意。
顺平帝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眉眼多了几丝欣慰的笑,“咱们簇儿长大了,倒是会体贴人了。”
云簇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埋下头去,小声道:“父皇总是取笑我。”
终于,自进殿以来便一直沉默着的太子说话了,他看向顺平帝,语气里微不可察地带着一丝生硬和疏离,“父皇,今天是簇簇的生辰,一家人为她庆贺,便别提婚事了吧?”
但是云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察觉。
顺平帝亦是波澜不惊,他果真像是一个平凡又慈爱的父亲,向儿女妥协,“是朕考虑不周了,吃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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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后,云簇没有留在琼华宫,而是执意出宫往公主府去。
云济也住在宫外,一路将她护送回去的。
两人一人坐轿,一人骑马。
到了公主府门口,云济勒住马缰,回身,“簇簇,到了。”
云簇被轻蝶扶下马车。
她走到云济身边,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叮嘱:“天黑路滑,哥哥,回程一路小心。”
云济没有下马,他坐在马上,有些高,于是便弯了弯腰,将云簇的披风领子系严了一些,说:“放心吧。”
他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不舍地感慨:“一转眼,当年的小丫头都长大了。簇簇,之前哥哥冲动打了沈家那小子,你可别记恨哥哥才好啊。”
云簇皱起眉毛,不满意了,“哥哥!”
云济见她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忙妥协道:“好,是哥哥说错了。别生气。”
云簇鼓了鼓嘴巴,“若是再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便真的生气了!”
“就算以后成亲,父皇和哥哥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永远不会变的。”
云济是打心眼里疼爱妹妹,听到这话心里更是动容,他看着公主府,想到这个从小养大的妹妹,还有两个月便要嫁到别人家去了,顿时心里便有些堵得慌,眼眶也莫名有些发热。
他怕在云簇面前失态,便没再多说,扬鞭离开。
云簇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却没有立刻回府。
而是站在大门前,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出来吧。”
守门的护卫一听这话,脸色吓得苍白,难道方才两位贵人说话的时候,周围竟是有人在的么!
这岂不是他们的失职?
他们忙跪下请罪。
却发现公主殿下脸色丝毫没有愠色,反而带着几分轻松的笑。
周围空荡荡地没人回答。
大家面面相觑。
唯独云簇的神情毫无变化,她笑着用手指卷了卷垂在胸前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如一尾灵活的鱼在指尖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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