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礼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聪慧而去打击同龄的伙伴,反而处处帮助他们,耐心地指导他们功课。
就好像这样的努力可以让人也变得才华横溢、学识渊博。
小小年纪比头发花白的夫子都要操心。
就连外边的狸奴、犬儿受伤了也知道跑来找他,他总会温柔耐心地给它们救治。
早慧的孩子都很是懂事,沈珏礼不但早早知道要约束自己,还会顺便管教沈离枝。
不过沈离枝幼时很让人头疼,因为年纪最小,自然而然就被娇养起来,几个奶娘、丫鬟围着她转,爹娘也宠着,逐渐就被养成一副被花枝刮一下额头都能哭出声的性子。
府中下人看见她都要绕道走,生怕哪里不如她意就会把这小姑奶奶惹哭了。
沈珏礼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慢慢把她那趋向刁蛮小姐的性子一点点扭改了过来。
不要惹娘亲伤心,不要惹父亲心烦。
要做一个乖孩子。
至于沈明瑶,因为比他们大上两岁,从小就知道要照顾弟妹,做事稳妥,从不让人操心。
唯有一次出格的行为就是在沈离枝十一岁那年偷偷把她带出府游灯会,那是她在哥哥去世后过的最开心的一日。
只是从那日后,娘亲就再也没有认真看过她了。
父亲怪她不懂事,说她做错了。
可她只是穿回姑娘家的裙子,打扮地和姐姐一样漂亮,为何就是错了?
在哥哥死后的一年,整个沈府都没有一刻能喘息。
只因出事后的那天,得知失去一个孩子的沈夫人、谢家的六娘子发疯了一样抱着她的女儿叫‘我的珏儿。”
可她并不是沈珏礼,但在父亲的期望之下,她只能木然地成了治疗因丧子而患病的母亲,一副良药。
她被当作了沈珏礼,承欢膝下。
再不允许哭,因为哥哥沈珏礼从不会哭鼻子。
不但如此,她还要去学四书五经,要学治国论策,这些都是哥哥早已经学会的,可是她不够聪明,总是学得不够快,做得不够好。
沈夫人爱子如命,抚州无人不知。
可是这扭曲的爱也是种不可摘卸的负担。
一面是溺爱,一面是重压。
在娘亲复杂的爱之下,沈离枝逐渐自己都迷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是沈珏礼吗,还是那个被刻在墓碑上的沈玉瑶?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越来越像沈珏礼,像他温柔微笑,像他包容谦和。
可虚假的泡沫,是迟早会被戳破。
哪怕阖府联起手来一起勉强维持着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不惜夺走她原本该拥有名字、性别、正常的生活。
可她总会长大,也逐渐清醒,自己无论如何扮作哥哥的模样,但是她终归不会变成哥哥。
因为假的就是假的。
很久之后,父亲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如此荒诞,然而却再也不能扭转回去。
犹记得有一日父亲对她终于忍不住提道:“够了,别再学你哥哥笑了。”
可是她呢?
好像除了笑之外,再做不出别的反应了。
时至今日,或许唯有她娘亲还未能接受。
死的人为何是她哥哥。
而不是她。
第38章 生辰 玉儿生辰吉乐(二合一)……
何月诗终于满意, 沈离枝脸上露出了一抹脆弱。
可是再看一眼,这宛若薄瓷一样轻而易举可以敲碎的玉面。
她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突然间就意识到自己有些离谱,她和沈明瑶的较量拉扯上毫无干系的沈离枝做什么?
何月诗蹙起眉心, 张了张口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 半响才怒道:“算了,那也是你们沈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你姐姐哪里都好, 那就这么继续当个傻子罢了。”
“诗儿!”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走在前面的何夫人看见女儿的车落下老远, 正在叫她。
何月诗连忙应了一声, “知道了娘,我就来!”
她再回头看沈离枝时, 见她脸上那抹脆弱已经像是惊鸟一样飞走了。
沈离枝弯了弯唇角,也是倦了的模样,“何小姐早些回去歇息吧,四姨母还在等你。”
她又转眸看了眼远处, 转角处那辆马车何月诗的娘,谢四娘正挑起车窗帘朝她们眺望。
正是一个母亲担忧自己女儿的模样,她深深看了眼, 又转头对何月诗行了一个平礼,转身走了。
纤细的背脊不曾弯曲, 直直挺立,就像是一支花剑。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压垮她一般。
谢府一曲,沈离枝虽有雅名传出,可在东宫她依旧是最末等女官。
太子对她的‘满意’仿佛就停在了那个夜晚并没有带出来,这一次考核新入的女官中唯有萧知判如愿更进一步。
纵然没能够一步登天, 只是小小跨了一阶,成了少理。
不过相比于其她还在原地踏步的女官已经算是很值的羡慕的一事。
罗知微从早羡慕到晚,听得沈离枝都快会流利背诵了。
不过罗知微说得有一点不错,东宫女官进升不易,下一次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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