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檀幼时也尝过菠萝。先皇赏赐来国公府中,颇为稀罕。可吃得果酱的味道,还是头一回,便就觉着新奇了。
小祈王早一个个地将那些甜点尝了遍。皇帝却立着一旁,并不做声响。星檀懒得与他对上眼神,只陪着小人儿吃饱喝足,方与玉妃一道儿辞了别。
一行往承乾宫回,玉妃来吹着耳朵风儿。
“不过与陛下提过一回,娘娘喜欢吃那玉兔月饼,便将如意楼的糕点师傅都请回来了。陛下是上了心思的。”
星檀看了看玉妃,“你是帮着他来说话的?”
“他待着别人好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呢。”
“如今后宫中都知道,二小姐被陛下送进了疏影阁,已是给了教训了。娘娘可还是介怀着万寿节上的事儿?”
星檀垂眸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清茴,可真是我太过计较了?”
那些过往,她从不在人面前提起,这些时日与玉妃相处如姐妹,方敢与她细说两句。
玉清茴听得那鹤白裙与白玉扳指的事儿,自也有些听不落耳了。只紧了紧挽着星檀的手,忿忿念道:“呸,我就不该替他说话!”
入了夜,又下了一场小雨。
寒风夹着湿雨,桂嬷嬷将寝殿内外的门窗,都合得死死的。道是若染着身上,定会湿寒,来年痛手痛脚。
殿内生着炭火,江羽与星檀从宫外寻了些新的画册回来,星檀正翻着。却听得外头冉公公来传话,“娘娘,陛下来了,娘娘可要迎驾?”
“便说本宫已经睡下了。”
凌烨正随着冉公公在殿外,听得那寝殿里的声音,心中一冷,又见那殿内的烛火果真一同跟着熄灭了。
他无声自哂了番,方负手行开。
之后一连着数日,凌烨每每夜里来这承乾宫,都无一例外被她拒之门外。他倒也没了脾气,却让江蒙恩在偏殿里摆了张楠木案台,每回来,带着些棋书兵书,看上小半个时辰。果真累了,再回养心殿睡下。
只是朝堂上亦不太平。他将将送走宁志安之子宁捷往西北平乱,北疆辽人又再次入侵犯境,眼看战事在即。他如今为一国君王,不能冒然亲征,唯有送玉将军与沈越北征而上。
他让礼部预备了一番祭祀典礼。大相国寺中,尚供奉着骠骑大将军与那场大战中的英灵,临行之前,他须得替玉将军与沈越,祈求在天将灵佑泽新帅,出师大捷。
入了冬,天儿越发阴沉了些。江南的冬天虽也阴寒,却不似京都这般。
行兵打仗之事,原本皇后并不必同行,却是因得玉妃想在父亲出征之前,再见父亲一面,星檀方打着陪同皇帝来祭祀的名号,与礼部准备了整个月,今日便带着玉妃一同来了相国寺。
祭典礼程,她记得十分完备。上回在稽山未能完成的,今日便随着皇帝,一道操持得有礼有条。
凌烨自然知道皇后自请随行,是有另有所图。可体谅到玉家父女分别在即,便也没与皇后计较太多。待随行武官们合了礼,他方往寺中高塔去。
星檀记得礼部送来的所有礼程,都是要与皇帝一起。见皇帝往那高塔中去,她不自觉便紧着脚步跟了上去。
临行到高塔门前,前头的人方侧眸回来,淡淡吩咐,“皇后不必跟来。”罢了,又见他看向一旁沈越,“沈将军在此保护皇后。”
沈越一拜,领了旨意。方将星檀拦在了门外。
星檀这才明白,这已经并非礼部的礼程。她想起来什么,看向沈越,“沈将军,不想去见见清茴么?”玉妃该早依着她的安排,在山下禅房,与玉老将军叙旧了。
提及玉妃,沈越神色闪躲,垂眸叹道,“是瞒不过娘娘,不过还请娘娘勿要伸张,以免陷她于险境。”
星檀笑了笑,“本宫若要害她,今日便不来了。只是出征在即,今日机会难得,沈将军便随本宫一道儿吧。若有人问起,沈将军就说是保护本宫去与玉妃会和,便就万无一失了。”
“多谢娘娘。”沈越低声作答,却依旧担心着隔墙有耳。可见皇后已行去了前头,他方忙跟紧了些。
“娘娘不想问,陛下去高塔作甚?”
“为何要问。”星檀答得慢不经心。她本是觉着礼程尚未结束,方随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
沈越叹了声气,却道,“娘娘不问,那些事儿便就藏着陛下心里,谁也不说。”
“那便让他藏好。”别让别人费心。
“……”沈越见接不上话,只得干脆沉了声儿。
临行来了禅房,星檀方做主,去敲了敲门。玉老将军从里头出来,见是皇后,忙做了武将之礼。“老臣多谢娘娘照顾清茴,有得娘娘眷顾,老臣此行北征,也能多放心些。”
“玉将军莫客气。清茴也照拂了我不少。”星檀看了看身后沈越,“玉将军,本宫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玉石峰自知道沈越的心思,女儿在后宫之中,未承圣恩之事,方也如实与他说了。若非此前与皇家的误会,玉家与沈家许早就结下了姻亲。
他早作了打算:此回若战胜回朝,他定用战功说服皇帝,放清茴归家。再想办法成全二人的缘分。
“皇后娘娘言重。此处风大,臣便送娘娘去那边休息。”
星檀微微颔首,与玉将军行出了禅院。沈越见二人离开,方往禅房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