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越来越烈了,呼呼地在耳边,直将眼前的真切都掩盖了过去。阿檀看着那随风远去的孔明灯,正往他怀里靠了过来。
他却似疯了似的,紧紧将人抱住了。
“朕好想你,阿檀。”
“别走。别走远了。”
他在想,他还得活多少年,她等不等得了?
耳旁忽的一阵银铃的狂响,他的肩头亦被人狠狠摇着。
“…你、你还我皇嫂…”还曦的声音就在身后,在怨着他。
“她在这里呢…”
他还不大明白,回身过去,却见小妹一双哭红了的眸子里,盈盈全是泪光。
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了起来。这里不是小岚山,是寝殿。他连忙回头过去,身旁已空空荡荡。她果然不在了。
“你躲什么,你把我皇嫂…弄丢了…你还给我…”
还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这方重新看回小妹。
是呀,好好的一个人,被他弄没了…他没有脸面见她。
“我要去看皇嫂,我才不信那棺材里躺着的是她。”
还曦忽的止了哭声,一双眼睛直直看向他眼里:
“你也不要信好不好?”
“……”
他只如一根木头般,被小妹牵着往灵堂里去。他想起来,他好似也有许久没去看过她了。是该去看看,不然她该要怨他了。
江蒙恩立着门边,本以为小公主能好好劝劝陛下。谁知却见得陛下被小公主牵了出来。
原那八尺有余的挺拔身躯,如今羸弱得歪歪斜斜,身上敞着件单薄的寝衣,赤着脚踉跄踩在雪地里…
江蒙恩惊了一惊,忙去了寝殿,寻得了那双龙靴来,往二人身后跟了过去。
“陛下…可得当心龙体。”
这话,兄妹二人听不到。
还曦拉着人进来灵堂,哭得愈发凶了些。直指着那棺椁,“你,给我看看,那不是、不是皇嫂,对不对?”
凌烨迟疑着…点头,又摇头…
小妹哭着自己去推那棺盖,可她没得气力,果真是推不开的。那哭声已经一颤一颤了,着急着却又拧着气不肯信。
他又何尝想信。
他转了身去,他更愿意回去寝殿,和阿檀在梦中相见。
还曦却跺着脚来找他了,“你不许走。你让我见见我皇嫂…”
“你皇嫂…”他喉间哽咽。
“已经没有了。”
还曦在他眼前拼命摇头,他手臂被她掐得厉害,却已然毫无知觉。
“骗子。大骗子。”
“我就这么一个皇嫂了…”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还曦在灵山寺受了惊吓,被接回来宫中,不肯多与人说话。是他亲自将皇后引去还曦面前的。小妹病着不好哄,是皇后换着花样儿地讨好,方肯开口说了话。
她就这么一个皇嫂,他竟也将人弄没了。
他合了眼,任由还曦在眼前哭着。温热的水珠从眼角滑落,里面写着他的耻辱。
然而掐着他手臂的小手忽的没了气力,那斥责埋怨他的声音也忽的戛然而止。他意识到些许不对,这才睁了眼。却见还曦已失了气息,缓缓倒了下去。
他忙将人一把接入来怀里,“别、你不能再有事。”
他抱着人往外去,见江蒙恩跟来直吩咐道,“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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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亮得迟。
江蒙恩在寝殿外打了个盹儿的功夫,便被外头赶来的小内侍惊醒了。
“江总管,陛下还在休息?”
“今日还是不上朝么?”
江蒙恩憋了一眼来人,叹气道,“劝也没用,便就小心侍奉罢。”
昨日还曦公主气急晕倒,主子依旧一言不发,只等人醒了,才让太医院护着公主回了羲和宫。而后,人又往寝殿里自顾自地睡下了。
“信国公的折子又递了过来。可不用与陛下说说?”
“昨日被公主那么一闹,已伤了心了。”
“那信国公的折子上,又能写着什么好事儿?还是迟些吧…”
二人正说着,却听得房门吱呀一声。
见是主子出来,江蒙恩忙带着那小内侍合了礼数。“陛下醒了…可要用膳?”
“嗯…”那头上的声响沉着,到底带着几丝虚弱。
江蒙恩不敢多言,唯有将身后冉明支开了去,“快传膳。”
“让他们传去养心殿。”
那话语平静,江蒙恩心中都有些打了鼓,不过一夜,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皇后的棺椁还停在承乾宫大殿,主子这似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江蒙恩抬眸打探了打探,“陛下可是要回养心殿了?”
“嗯。”
说话之间,人已经迈出了寝殿,负手往外去了。江蒙恩忙跟去了前头,与主子引路。主子今日自己换了衣裳,虽是便服,亦难掩住一身的威严。
不管怎样,能打起来精神,便是好事。江蒙恩如此想着,却听得身后的主子问起。
“前方可有战报回来?”
“回陛下,已来了两回了。就等着陛下批阅。”
“好。他们人呢?长孙谦和宁志安。”
“二位大人未经得陛下传召,近日来,都未曾请柬…”
凌烨暗自冷笑了声,“是怕了。”
“什么?陛下。”江蒙恩没大听明白主子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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