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眸色在那几颗规整的米糕上流转,方拾起一块而来,放到嘴里。“甜而不腻,清香怡人,果是江南风味。”
“嗯。星檀也很喜欢。”她笑了笑,垂眸先落了一子。
凌翊含着那香米糕,却看得有些出了神。那双眸虽是相似,可其中幽深却与月悠不同,嘴角的那对笑靥,却也是月悠不及。
若论容貌,国公府长女确略胜一筹。只是月悠那小女儿家的温婉,思及却让他隐隐心动。只是今日的人,待他却也多了几分温婉,看来并非只是寻他来下棋品茗这么简单。
“殿下可是在想月悠了?”那双眸微微抬起,映着春日的暖光,柔情四起。凌翊忽也有些分不清楚,他眼前看到的,到底是星檀还是月悠。只微微应了声,又躲开了目光,拾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陆姑娘今日来,该不止是为了与孤对弈吧?”
却听她问起:“那桂花糕,可好吃么?殿下?”
“嗯。”他答得轻声。
“是祖母请来的江南大厨,特地往府里教习,星檀方才学会的。”
“陆姑娘自幼生在江南,对这些江南小食到底多有讲究。”他顺着她的话说,却等着另一个答案。
“星檀不是生在江南的,是七岁那年,陪着祖母往江南修养,便就一直养在祖母膝下了。可殿下不觉的奇怪么?”
“怎么?”
“星檀那时,还有着朝阳郡主的封号。就算陆府要送一个女儿去江南,也该是月悠,不是我。”
“那又是为何?”凌翊这方听出来些许她的意图。
“是月悠不愿去,方打碎了母亲请回来的白玉观音,后又当着母亲哭诉,将罪责转嫁到了星檀身上。母亲觉得不祥,方将星檀送往江南。”
他尚有几分定力,自问不会相信这些污蔑之词:“女儿们在家中生了口角,实属寻常。陆姑娘所说的,许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殿下看来,很是相信月悠。”
“年少之情,本无猜忌。”
“如今日你我这般,月悠也曾与今上如此相处。殿下也毫不在意?”
“她只是为势所逼。”
“……”星檀败下阵来。幺妹并非良人,却有人甘愿被骗。她举棋难定,正想着别的办法,外头却零零碎碎响起脚步声。
很快,有人在帐外禀报军情。
“王爷,云三哥那边被突袭。来了人,通知王爷赶紧后撤。”
翊王眉间一拧,顾不得眼前的棋局,忙起身往帐帘外去。星檀听得二人交谈之声,前方战况紧急,皇帝亲征战术果决,已让人突来了前锋营地。
不多时,翊王从外回来,多带了一队兵士,“你们保护陆姑娘一行后撤。”
星檀被他们匆匆护着回了自己的帐子,玉清茴也早收拾了软物,正与丘禾从里头出来。拾若身子还虚着,却也被兵士们赶着上了马车。
星檀远远看到了江羽,人立在马厩侧的营帐旁,手扶着腰间佩剑,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眉眼中藏着些许愧意。见人要过来了,星檀也赶忙上了马车。她还有自己的计划,并不想被他左右。
然而很快,便有兵士来,将江羽领走了。该是翊王在寻他。
马车跟着大军,匆忙上了路。
**
天不过将将暖和了三五日,北边又来了冷风。
冷风让凌烨格外清醒,他在战场上长大,此回归来,如鱼得水。派出去突袭翊王前锋营地的兵力,不过十之一二。眼前的兵士们经得他三日操练,已然步伐统一,剑戟铿锵。
不需太久,他那位好皇弟该得尝得第一场败仗。
他只负手等着,却有些许失望。
副将贺习章却匆匆行近了,“陛下,讯兵来报,翊王已协大军后撤,该是往西山上去。”
“很好。”冷风中兵士们的喝声,整齐划一,这让他血液中战意愈发汹涌了几分。“其余都布置好了么?”
“将军已帅一万大军,埋伏山下,断了后路。”
“万事俱备,只待陛下发号施令。”
“好。”他勾了勾嘴角。却见一度整齐的队伍中,落出一个瘦弱的小兵,似是体力不支,摔倒了出来。
他抬手指了指那边,“让军医医治,不得耽误明日战机。”
一旁候着操练的校尉领了军令,退了下去。
却听贺习章又道,“陛下,方讯兵回报,在翊王军中,发现了些许女眷。”
“他性子一向软弱,许是又在途中救得了什么妇孺。”
贺习章一拜,却摇了摇头,“讯兵说,女眷之中两人,生得有些似皇后与玉妃娘娘。”
第67章 春芽(4) 交锋
傍晚, 北风穿过豫州平原,送着翊王大军继续南下。
江羽骑在马上行在风中,往西山上去的岔道儿就在眼前。他虽未经百战, 却熟读兵书。眼下翊王选定的西山, 在他看来,却并非是个好去处。
小兵送来了地形图,被他接了过去。借着夕阳余光, 他方再将此处地形仔细看过, 方忙合起手中地图,转身寻了翊王。
“殿下, 这西山孤立无援。今日突袭本就不同寻常, 此下唯恐敌方跟来,将西山围堵, 断水断粮。那不出数日,我军必降。”
凌翊自幼从文,在战事上,素来只听从副将与军师的意思。召集来数位副将详细商议一番, 方临时改了决定。不上西山,往渭水一带驻扎。虽已开春,渭水冰封却尚未融化, 若敌军突袭而来,尚且能先退避对岸, 休养生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