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好伤心的?”她方将手中皇帝的信件,交去到随从手上,“你收好了,这是大周与父王的谢帖,不可有什么差池。”
皇帝说,他从来只有一位皇后。答案早已明了。表小姐便是温惠皇后,温惠皇后便是表小姐。他为了那人摒除后宫,三年未曾再娶,如今终将人寻了回来,她又如何比得上呢?
只如此想着,她方骑马行去前头,直将那些人与事,抛去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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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着婚期将近,皇帝再是不愿,星檀还是被祖母接回了国公府,祖母说,再要嫁人,女儿家还是要从自家出嫁,方才吉祥。
阿兄与阿爹与她重备着嫁妆。
嫂嫂身子已有些显怀了,却与她求了尊送子观音作礼送了过来,“陛下登基四年,后宫还只有一位小皇侄。祖母平日里不与你提,却总与我来说。便与你求了这个来。”
她自也知道,百官许嘴上不说,可都是望着皇嗣的。早一阵子还在皇宫的时候,皇帝便也紧着她,每每折腾得迟,还得饮些坐胎的药汤。
只如今养心殿里少了人,也不知他可否安睡了。也唯独只有那只平安扣能陪着他了。
星檀不在养心殿,凌烨这几日确睡得不大好。连着数日来,那个梦境总是反反复复。
梦中,他回到了将将从北疆浴血而归的日子。京城来信,不是别人,却是阿檀的字迹。东厂兵变,谋害太子,朝臣要拥戴四皇弟为帝。而幕后推手,正是一直潜伏在养心殿,意欲替盛家报仇的盛承羽。
阿檀曾往宫中探望过父皇几回,便认得出来了人,只因那人曾是陆月悠的夫婿。
他心中却有些许欣喜:这一回,阿檀却没有犹豫。她选了他。
城楼上北风萧瑟。阿檀被盛承羽架在阵前,逼迫他退兵往京城外三十里。
她只一身单薄的裙衫,在风中飘摇。那张小脸已然惨白,唇上也不见血色。她声响不大,却逆着风对他大喊。
“殿下莫管我了。”
他见到她脖颈上被刀锋逼着划破的血色。身上铁甲银盔,丝毫挡不住心中的冷风,他只觉自己快要完了。
他猛地倒抽一口气,方惊醒过来。寝殿内生着炭火,暖意几许,没有风,也没有阿檀。
还好,阿檀还在。
只门外传来江蒙恩的话声,“陛下,已是四更天了。今日是大婚吉日,礼部还在等着陛下,一同往相国寺祭拜先祖。”
“知道了。”只将将开口,他方觉喉间沙哑。梦境中那一幕,却仍叫他脊背发着寒。
出来养心殿的时候,见得天边一抹即将生起的日光,他方重新定了定心神。
不过是个梦罢了。盛承羽早就死了,阿檀如今也好好的,人正在国公府等他迎娶…
第116章 秋实(10) 大婚
天方将将亮, 国公府上便已经忙做了一团。
诰命们候着在客堂,候着新后,迎着吉时, 方要一道儿往大相国寺成礼。礼部早在府内外布置了迎亲的小道儿, 礼官亦持着拂杖候着松柏院门外,趁着新后还未出门,正在门前宣读着祥词。
窗棱间透入来一丝丝光线, 正洒落在一旁放置着的燕居服与后冠钿帽上。
与四年前大婚之时的厚重不堪不同, 礼部这回在礼服与钿帽上,却是用了几分心思的。褪去了那些繁华重锦, 只剩外头两层轻薄烟纱。烟纱上金银丝线刺绣的凤鸟白花, 繁荣锦绣。迎着朝阳的光,隐隐泛出一层淡红的光晕。
经得婢子们侍奉, 星檀方将那燕居服着好,只又由得慎国公府人梳了头,方被戴上了那珠翠满玉的钿帽。
行出来松柏院,命妇们已候着在礼道儿两旁。由得众人簇拥着, 才被送出了国公府。
翟车早停在了门前,红纱为帘,凤鸟为点缀。礼官儿又宣读了一册祥文, 她方被许着上了马车。
四年前的隆冬,她亦是如此坐在车中。车外街巷人声嘈杂, 都是来观望新皇后生得什么模样。可她却多年不曾见过那位小战神,只在心里盼着他的模样。安徽山谷里的英姿少年,真要作她的夫君了。
马车穿过街巷,往事如在昨日,一幕幕穿梭了回来。大相国寺门前, 已奏起祥乐。
上一回她寻不见他的踪影,只听礼部的人说,陛下还在大殿中祭拜先祖。而眼前,那身明黄在一群红蓝的臣子中额外打眼。皇帝的仪仗正候着门前。
他在等着她。
如今,他该真的是她的夫君了,能护着她守着她一生的夫君。
凌烨只远远见那翟车停下,由得礼官扶下马车的身影,绯红灵动,便已不自觉动了动脚步。
“陛下,还得等礼部宣读礼程呢。”
只听得身旁江蒙恩小心提点着,他方顾及着,还有礼程。
等礼官命妇们护着她来了跟前,他方见的那珠帘下的小脸,朝阳温煦的阳光中,格外柔美精致了几分。
只听得那些礼官,繁文杂序地絮叨了一通,他方牵起她的手来,“阿檀,随朕来。”
大婚礼数冗长,只为了礼部与钦天监口中的一句“祥瑞”,皇帝自也未曾打断,只待天色渐迟,秋日暮色登场,帝后方同上了皇辇,一路往皇宫中回,同受万民朝拜。
东街的灯笼正是红火,百姓们簇拥在路旁,一一探着车中帝后姿容。星檀不敢斜视,目光落落停在脚尖儿处,手却被皇帝持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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