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莺时犹豫着点点头,又缩回船篷里坐好。
她不像阿树那样, 顶着六月正午最热烈的太阳暴晒, 却从来都晒不黑。她只能呆在船篷里, 百般无聊地掰着指头混日子。
好在她们的船已经走了一天, 等下午穿过二十四孤岛的海域后,再过一个晚上就能到达最近的岸边了。
等等——
“小姐,你的意思是只给公子留书了,没有和他当面说明?!”
莺时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一脸崩溃。
昨日清晨,公子离府去了后山,说夜里才会回来。晚晚小姐就拎了个小包袱,笑眯眯的敲开她的门,跟她说带她去内陆玩两天。
莺时见海边停靠的船只和行李都打点好了,就以为公子亲口同意让小姐独自去内陆的,自己随后再乘船追上她们。
毕竟往常时候,不论小姐去哪里,公子都会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谁知道,公子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我给哥哥留了信的,放在他床上了,他昨晚回房间应该能看到。”
“小姐!!”
阿树捂住耳朵,抵挡莺时穿透力极强的尖叫。
她一脸随意地摆摆手,移开脸上的折扇,笑眯眯对莺时说:“听说六月姑苏湖畔荷花正好,数十年看厌了岛上桃花,不如让本小姐带你去西湖,摘一蓬新生的莲子。”
“我的小姐啊……”莺时无奈地捂着脸,此时已经上了阿树的贼船,她知道自己肯定无法说动她折返回碧隐岛。
忽然,阿树单手反撑着甲板,坐直起身来。
“有些奇怪。”
在悠闲地逗莺时玩的时候,她发觉船只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不像一般海面该有的样子。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眯起眼睛看向四周海面。
但什么也没发现。
天色仍是晴空万里,阳光热烈灿烂。
只是海浪却莫名变得汹涌澎湃起来,一层层的大浪翻滚着打在船沿,海水力度之大,直晃得小船不住的摇摆颠沛。
突变来的太迅猛,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阿树连忙扶住一旁的桅杆,稳住身体不被船晃晕。
莺时稍微好些,君景逢为阿树挑选贴身侍女时,专门选了她这样武艺不错的人,她此时将内力压在双腿上,努力稳住身体走向阿树,试图将她拉到船篷里去。
海风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飘来,愈发浓烈。
还不等阿树细细辨别,只觉眼前倏然一黑,一阵劲风刮来,狂风凝结成爪迅速拦住她的腰,卷起就跑。
“小姐!”飓风里传来莺时惊慌失措的叫喊,被风声淹没。
漫天海浪狂翻,扑面的水汽打在脸上,迷得阿树根本睁不开眼。她想张嘴回应莺时,但半空中的风直接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完全说不出话。
阿树又努力出伸手,想要掰开腰间的束缚,触手却是满手冰冷湿腻的感觉,吓得她脊背发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在落入海面的最后一秒,阿树悔恨万分。
呜呜呜,她就不该背着哥哥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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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是被一道视线硬生生盯醒的。
那道视线太过强烈,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吓得她连梦都不敢继续做了。
在梦里,阿树不停地向前奔跑,身后一只硕大的水怪正咆哮着在身后紧紧追逐,几乎下一秒就能追上她。水怪没有四肢,只依靠圆滚滚的肚皮在地上摩擦,像蛇一样扭动着迅速前行,行动格外狰狞可怖。
它似乎是长了一张人类的脸,却带着半边面具,露出来的部分用浓郁的颜料绘制了诡异的图腾,阿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好可怕,哥哥快来救阿树呜啊啊啊。
阿树睡得极度不安,眉头紧蹙,眼皮下的眼珠不停的滚动,终于在下一秒猛地睁开眼,直直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瞳。
她一愣,下意识眨眨眼。
视线再次对焦时,却发现她此时躺在一张床上,塌边半趴着一位容貌俊俏的少年。少年见她醒来,格外高兴的说道:“你醒啦!”
少年的瞳眸是很漂亮的黑色,明澈干净。
“……”阿树没说话,她咬了咬唇。
她默默打量四周环境,发现她此时身处于一间小木屋。
屋里环境简陋,甚至显得十分原始化,没有衣柜或者屏风之类的大物件来格挡视线。一眼望去,就将屋里的所有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整个木屋里只有她身下躺着的这一张床,不远处是一张桌子和两个木凳,上面倒扣着几个土陶碗碟。对面墙上挂着一块白狐皮毛,毛色纯正无杂质,看起来应该是这里唯一值钱的物件了。
阿树收回目光,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往被子里缩了缩,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
她这幅弱小无害的模样,还是学着莺时七岁的妹妹,故意做出来的。
毕竟她不通武艺,手无缚鸡之力。只身一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甚至都无法判断出来她已经睡了多久。
因此,哪怕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纯质无害,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哥哥教她遇事冷静,阿树暗自决定,暂且不暴露她是君家人的身份,先观察少年几天,才能判断是否他会不会帮忙送信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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