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树再次睁开眼,猛地对上床头顶部垂下的碧纱床幔,是她去年专门让管家去内陆定制的款式。
她这是回家了?
耳边传来一声瓷器碰撞,是汤匙放回碗里的声音。
阿树看过去,惊喜道:“哥哥!”
君景逢神色冷淡,避开阿树扑过来的动作。仅用一根手指头,就轻轻松松又把她按回被窝里躺好,全然不打算理会她嗷嗷叫撒娇的模样。
他捏住阿树的手腕,四指搭上凝神把脉。见她脉象平和,骨血中的极寒症状已经全部褪去,松了口气,再将她的手放回被子中,四个角都严丝合缝地盖好。
“哥哥……”阿树眼巴巴地又叫了一声。
君景逢坐在床边,虽然没有起身离去,但也不理会她。
阿树轻声细语地撒娇:“哥哥,我渴了,想喝水。”
“我刚喂你喝下两碗药。”
“……”
怪不得觉得肚子撑得慌。
阿树仍不死心,还在试图和君景逢搭话:“哥哥,我喝水喝多了,想去更衣。”
“……”这次轮到君景逢无语。
女孩子家家的,就算他是她亲哥,也不能这么随便说话。
到底是谁教她这些泼皮无赖的行为的?
君景逢在脑子中一想,哦,是他自己亲自教的。
不,才不是。他又连忙在脑中否认。
虽然妹妹是他亲自养大的,但他向来都是教她诗书礼仪,至尚武学。
就算她缠着他要看话本,他也是精挑细选,没有找那些三流九教的脏东西污了她的眼睛。
但君景逢不得不承认,阿树将他拿捏得死死的,就是知道他吃这一套。她一撒娇服软,就算闯了天大的祸,他也能立刻消气原谅她。
君景逢叹了口气,“真要去的话,我就让莺时进来。”
“现在又不想去了。”
阿树眨眨眼,一边瞅着君景逢的脸色,一边手臂从被子下面探出来,顺着哥哥的胳膊抱上去,像一只软乎乎的大兔子,趴在他的怀里。
“哥哥,我好像做了两个梦。”
君景逢动了动手臂,让阿树躺着更舒服些。
小姑娘离开他这一个多月,估计是风餐露宿,饥不果腹,眼见着脸小了一整圈,显得眼睛更大更圆,看起来可怜极了。
想到这里,他心疼极了。
君景逢顺着阿树接话问道:“梦到了什么?”
“第一个梦里,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直在宫殿外的长廊里奔跑。她跑了好久好久,跑得我都看困了。终于到了宫殿正门,她跑进去掀开帘子,里面有个男人在弹琴。但我还没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我就醒了……”
阿树说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遗憾。
但这个梦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和哥哥多说话,把哥哥哄得不生气,这才是重点。
“嗯,第二个梦呢?”
书里说人的梦境是很奇妙的东西,梦到任何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君景逢觉得,只要阿树做的不是让她难受的噩梦,其他都无所谓。
“第二个梦啊……”阿树拖长语调,小心翼翼瞅着君景逢,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胡编乱造:
“梦到我出去玩,结果遇到风暴船翻了。我被好心人救到一座孤岛上,每天孤苦无依,只能等着英明神武的哥哥来救我回家。我痴痴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等到了哥哥,他是我的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带我回家。”
“……”
自家妹妹的糖衣炮弹着实威力煞人。
就算明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也忍不住心花怒放。
君景逢耳根一片通红,他对上阿树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了忍,半天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道:“踩着七彩祥云的是孙悟空,不是我。这个话本还是我给你当时念给你听的。”
阿树无语。
活该你二十四岁还找不到娘子。
“咳,而且你私自跑出去还不跟我说这件事并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君景逢忽然冷声道。他冷静下来后,不再被阿树忽悠。
一想到阿树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带着侍女出海,还遇到大风浪被卷到海里失踪了。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都在海中寻找,几乎没有阖眼休息过。
苍茫大海无边无际,找一个人就像是海底捞针般无比困难。就算君家上下全部出来寻人,也未曾在海中寻到阿树的一片衣角。
他去遍了周围二十四孤岛,也甚至去了内陆沿海的各个海岸线,去寻找过每一个被救上来的人,甚至,还去停尸房辨认过每一具海中打捞的尸体。
不幸,亦是万幸。
不幸的是,被救的人不是阿树,万幸的是,死去的人也不是阿树。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君景逢就绝对不会放弃。
还好,她自己回来了。
宛如天降般的,被一阵海浪直接卷上了碧隐岛的岸边。
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事情都过去了,妹妹是自己宠的,不能打也不能骂,只能耐心地和她讲道理。
君景逢隐去阿树空缺的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淡淡道:“七月七日那天晚上,海边守卫同我禀报,说打捞上来一尊玉像,容貌与你极其相似。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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