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收回手指。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许多个人类送到血族王宫的少女。
那些女孩和眼前这个少女一样,都有着一副纤细脆弱的身体,自幼生长在阳光灿烂的玻璃花房里,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淋,也从未经历过死亡带来的压迫感。
因此,当她们来到这个昏暗压抑的王宫之后,大多活不了几天。
在这样长久不见天日的环境之下,没有阳光和鸟鸣,没有人与她们说话,只能日复一日尝试去完成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通常没过多久,这些少女就会陷入无边的绝望。
她们麻木地呆在越来越黑暗的房间里,遥遥望着正中央那个永远无法靠近的水晶棺木,逐渐变成一朵朵枯萎凋谢的花朵,最终被一些喜爱新鲜血液的血族贵族分食。
今年血族内出现了一些异象,连通血族与人类领土的那片暗夜密林里出现了诡异的黑洞。它们会毫无章法的突然出现在道路的某一处,迅速将来往的过路人吞噬。就连普通等级的血族,如果不加防备的话都可能掉入这样的陷阱。
往年的血族贵族去人类的领土接来新的少女时,都会乘坐马车穿越那一片暗夜密林。
今年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贵族等级的血族,也不能完全保证可以将脆弱的人类少女安全妥善的送到王宫。
因此西蒙才会专门亲自去一趟人族的领土。
他身为血族亲王,强大的血脉力量使他可以随时打开连接两族的传送阵,并带着人类一起穿过传送阵,不让她迷失在多种魔法叠加而形成的通道之中。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任务在十二月一日的那个夜晚,将少女从人类领土带来血族并送至王宫后,就应该结束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接下来的三十日里,这个人类少女唯一能见到的活物就是每天送她到始祖房间门口的女仆。女仆会负责一切日常的照料任务,以及在每五日的时候取走房间内的两根蜡烛。
女仆是由血族豢养的蝙蝠化身而形成,是血族分.身出来用来监视少女的眼睛。它们根本不会说话,只会按照脑子里血族给它们指定的任务,按部就班的去执行。
可西蒙不仅将少女送到王宫,甚至亲自将她带到始祖的房间之内。
他看着面前重新上锁的大门,并没有立刻离去。
血族天生极其敏锐的耳朵里,时不时传来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女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地面拖曳摩擦,她摘下了面上一直覆盖的白色头纱,嵌着碎钻的蕾丝缓缓垂落在地板上......
她似乎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房间里陷入了漫长的悄无声息的状态。
西蒙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已经浪费了足够久的时间。
在十二位血族亲王中,西蒙·费因斯是出了名的冷淡漠然。
相比于其他沉溺于纵.情声色,从不掩饰嗜血本能和各种欢愉与欲.望的血族亲王而言,他毫无感情的模样显得与其他亲王都格格不入。
过分的强大,又过分的理智。
有些亲王一边在背后骂他是个孤僻怪物,一边又不得不因为他血脉中强大的压迫力量屈于其下。在始祖诺亚沉睡的这几千年来,整个血族高层看起来是由十二位亲王共同统领,但其实最高的权力还是掌握在西蒙的手中。
西蒙垂下眼睫,正要转身离去,房间内又重新传来新的响动。
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天大的勇气,战战兢兢地继续摸索着往前走。鞋跟踩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轻巧的像是一只血统高贵的白猫。
似乎能想象到那双圆圆的冰蓝色大眼睛,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偶尔受到惊吓,水波轻轻荡漾泛起一圈圈柔软的涟漪。
少女拥有一张漂亮到足以让万物失色的容颜。
她此时脸上的神情,一定是严肃又谨慎。故作老成勇敢的板着一张小脸,在心里催眠自己一点儿也不害怕。可殊不知心里的情绪早就通过眼眸,毫无保留地全部展露出来。
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味极了。
西蒙站在门外,听着时不时地从大门处隐约透出来的响动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了一夜。
西蒙身为权利最高的亲王,他清楚地知道,在始祖的水晶棺材附近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封印,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亲眷都无法穿过。阿斯塔薇尔作为一个普通孱弱的人类少女,自然是不可能穿过这道封印,真正的靠近始祖的棺木。
他听着少女在房间里晃晃悠悠转了一个夜晚,可声音始终是靠近大门这边,便了然的猜到了她必定会无功而返。
阿斯塔薇尔无法靠近诺亚,说明她不是传说中的那位少女。
那么......
作为唯一见过她的血族,西蒙有权在三十日后独自决定她的命运。
他会将少女带回自己的城堡,为她准备最美丽精巧的笼子,让她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血仆。而不是任由她流落到那些贵族血族之间,潦潦草草结束她可怜的一生。
或许......也不只是血仆。
西蒙脑海里忽然闪过少女那双含着薄雾的眼眸。
过于强大的理智使西蒙的情感常年处于压抑克制的状态,可少女的存在像一团摸不到形状的柔雾,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一路上,西蒙忍不住总想多看阿斯塔薇尔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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