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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宪行礼,魏钊只道了一句起来。
    两人很少这样直白地对着,心里头比任何时候都要敞亮。
    山水干净,魏钊先开了口:“刘知都去送绣儿了?”
    “是。”
    “好,掖庭是你掌管的地方,朕暂时把绣儿安置在你那儿,她若受半分的损耗,朕惟你是问。”
    刘宪抬起头,魏钊临崖背对向他,只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燕居服。身型渐成,虽不是十分魁梧之人,却也渐有了睥睨天下的气度。
    “官家放心,若她有事,刘宪,亦不会宽恕自己。”
    魏钊转过身,“朕明日起驾回宫,你来帮朕做一件事情。”
    “官家请吩咐。”
    “去找徐牧,诱着他,顺着和太妃有关的流言,往下查。”
    刘宪怔了怔,他隐约知道魏钊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但是,他没想到他会走出这样一步悬崖边上的棋。
    “还请官家明示。”
    魏钊走近了他几步,“朕要捋一捋殷茹和徐牧的关系。”
    刘宪不自觉地笑了笑,这个笑容里的意思有些复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是在为眼前这个年轻君王的城府和心思感到赞叹,还是在可惜,他终于也要被大陈宫炼化成可畏的人了。”
    “官家何时候察觉他们二人之间的关联。”
    魏钊回头,望向那秋雾轻腾的山崖,“在宫外时即有,但她是绣儿求了皇后接近来的姊妹,她就一个妹妹,朕不想多问。”
    刘宪走到他身后。杨嗣宜也转身用背挡住崖后来的风,灯把那二人的影子投向山崖对面的石壁,杨嗣宜一时恍惚,竟觉得这两个同样欣长的背影,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相似。
    这个念头一串出来,他忙扬手给了自个一巴掌。
    “好,臣要引徐牧查到什么程度。”
    魏钊沉默了一臾,“引他查到,他自认可以揭露于朝堂为止。”
    “官家的后手呢。”
    魏钊看向她,“周太后。”
    刘宪没有再往下问,他也给了自己一些余地去猜魏钊的谋略,两个聪明的人是不需要把话全部说破的,于是,他垂目轻轻点了点头。
    “官家如何信得过刘宪。”
    魏钊似乎笑了笑,“朕吧…从来都不信你,朕也不怕告诉你,徐牧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但他是朕的舅舅,站在整个朝堂最亮堂的地方,朕看得清他,他看不清朕,但是刘宪,朕只能透过绣儿去看你。”
    说完,他脑中似乎又百转千回过一次。
    “不过这一回,朕愿意信一次刘知都。”
    刘宪一直觉得,和任何一个利益漩涡里的人相处时,他都是最自如的,因为不人不鬼的身份,不阴不阳的立场总能让他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其中,但是对着魏钊,他并不完全自在,他甚至渐渐感受到一丝威胁。
    “是,官家,臣定不辜负官家所信。”
    说完,他低手,从袖中取出那一方广玉兰绣的帕子,双手呈递上去。
    “这是临走时,魏夫人拖臣转交给官家的。”
    杨嗣宜忙去接过来递上,魏钊低头去看,只一眼,便觉心头一热。那是长春宫初相见的那一夜。殷绣与他上药时,他从殷绣手中药来,咬入口中的那一方帕子。
    他甚至都不消去问,殷绣有没有说什么。也就是这么一眼,他就明白殷绣所想。
    忍嘛。
    人是尘埃,有着灰烬的本质,越是光华流转的生活,越有卑微至底的阴影,他感怀殷绣的情意,也心疼她的勇气和决绝。
    她并不强势,但这个世上,能以温柔和隐忍与他比肩立于天下的女人。
    只有殷绣。
    一面想,他一面不动声色地将那方帕子藏入袖中,夜已静很深了,程灵遣人来送热茶,捧盏的是载荷。
    “山上寒冷,圣人怕官家与刘知都商讨的晚,特命奴婢送来滚茶,与官家和刘知都祛寒。”
    魏钊问了一句:“你们娘娘歇下了吗?”
    载荷道:“不曾,明日回銮,圣人还在打理事务,这会儿怕是去太后娘娘处照看了。”
    刘宪亲自接过茶盘,魏钊扬了扬手,示意载荷回去,临去前又添了一句:“请你们娘娘早些安置。”
    刘宪回头看着载荷顺着落英道下去,轻声说了一句:“这么半年来,官家与圣人之间,到是该为天下称道。”
    魏钊饮了一口茶,“刘知都很在意朕的家中事。”
    刘宪摇了摇头,“臣不敢窥视。”
    “朕也很想问问刘知都的家中事,听说,刘知都是前朝年间的进士。”
    风稍稍烈起来,以致于魏钊的声音也有了些许生动的撕裂感。
    “是,前枢密院使唐既,是臣的老师。”
    魏钊捏着手中的握杯,“后来呢,你是如何卷入那场舞弊案的。”
    刘宪笑了笑,“年生有些久了,臣不大记得清,那不是臣能妄言的年代,身在其中不自由。”
    “哦,朕记得,那年的主考,是殷相。”
    刘宪应了一声“是。”
    魏钊搁下茶盏,“我父皇这一辈子,并没有亲手拎过几桩案子,但听说那场舞弊案,他却亲自过了手,当年牵连你在内四十于人,其中三十人判腰斩,十人处丽正门廷杖,你原本是那三十人之一,后来,为什么改了廷杖之刑,还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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