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官家!”
程灵尖锐地唤了他一声。
魏钊突然反手一把推开了她,力道之大,程灵一下子被带到了地上,载荷等人都慌了,连忙上来扶。
殷绣靠在门口没有动,却已然忍不住眼中的泪,虽然她还不明白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魏钊的挣扎,刘宪的隐忍,她都是看入眼中了的,此时不能问不能说,只余下一颗心,如刀绞,如针扎。
外面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不敢怠慢。
板风裹着凌冽的寒风招来,殷绣肩头一个震颤,头中嗡的响了一声,她甚至分不清楚,究竟是脑中的声音,还是庭中的声音。
然而,与这个声音几乎同时传来一声“停。”
众人一怔,回头向殿内看去。
魏钊将一手抓扶着榻边的柱子,手腕上的乌青扩散地可怕。他压抑着喉咙中的嗽意,慢慢抬起手臂,冲杨嗣宜艰难地摆了摆手。
杨嗣宜立马明白过他的意思。
连忙跑出去传话,“官家有话,刘知都赦了。赦了……”
50.不休愧
四更天, 福宁宫终于归于平息。
魏钊仍然烧得全身滚烫, 殷绣坐在炭火边, 一块一块地往炭盆中添着炭。宫室暖和起来,珠灵蹲在暖帐外头,仔细地用炭石压好帐角, 不令风入。
不多时,她转过屏风进来,轻轻地在殷绣耳边说了一句,“外头的雪下下来了。”
殷绣抬头看了一眼窗户。那面纸糊着的雕花窗外面, 簌簌地落着雪花的乌青色的影子, 凄清冷寂, 如同一面散了场的皮影戏布。
魏钊服过药后就陷入了长时的昏睡, 偶尔喉咙里呼出几个嘶哑的音,细听之下, 却是在唤着“母亲。”他是侧身朝里面睡的, 身子蜷缩, 不顾手上的伤,手指死死得抱着被褥, 殷绣弯腰去查看时, 怕他碰到伤处, 便想将他的手指抠开,不想却被魏钊反手握住, 力道之大令殷绣几乎吃痛。
“别走……母亲你别走……你告诉我, 我们没有对不起他。”
殷绣见他肩头僵耸, 胸口起伏,便不敢动了,只能低头轻声唤。
“魏钊……魏钊……”
魏钊没有睁眼,口中话音迷糊,断断续续。
“母亲……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要留个下解……解不了的愧恨……”
他的手越握越紧。
“魏钊,是梦啊,快醒醒……”
魏钊仍然紧闭着一双眼睛。呼吸倒是稍稍平静下来,肩头也渐渐舒松,手却仍然紧紧握着殷绣的手指。殷绣将一只退收上,半跪在她上,她这个姿势是坐不下来,只能用另一只收撑着上半身的重量,撑着半跪坐于魏钊的床榻上。
天将要发白了,殿中的炭火烧至末尾。
珠灵进来添炭,带进来一股寒飕飕的雪气儿。
“夫人,吴婕妤过来了,知道夫人在这里就没进来,这会儿在偏殿候着。”
“好。”
话音未落,床榻上的魏钊翻了一个身。
“绣儿。”
“在。”
手被他松开,殷绣的腰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她忙靠着榻柱坐下来。
“睡吧,明日的朝都免了。”
魏钊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靠下。昨夜梦中的记忆不甚清明,耳中有一声一声如银针落铜盆的轻鸣。
“耳朵里响得厉害,睡不下来了。”
说着,他也把头偏向外头,忍不住又咳了一声,珠灵回身端上熬好的药,递给殷绣。
“太医说了,官家若醒了,就请官家趁热服药。”
殷绣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从旁边抽了一个软枕过来,将魏钊的后背垫得高些。珠灵像是猜到他二人有话要说,替殷绣笼好炉子和炭盆,便绕到屏风后面的灯下,去捡针线堆里的线头了。
魏钊就着殷绣的手,一口一口地把汤药喝尽。方重新靠下来。
“外面下雪了吗?”
“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绣儿,你若有话想问我,就问吧。”
殷绣靠在榻边的柱子上,“谢您赦了刘知都。”
“别的,不想问了吗?”
殷绣摇了摇头。“我是怕知道,不知如何自处。”
说着,他握住魏钊的手指,仔细避开他手背上的伤处,弯腰在他的榻边趴下来。
“刘宪若要走,你放他走好不好。绣儿陪着你,我不要什么名分,也不要什么荣华地位,我就这样陪着你。”
魏钊低头看他,明暖的灯火下,她柔顺地闭着眼睛。呼吸匀净,一夜的疲倦劳累,此时终于积成了睡意。
“我怎么放他走,解了他的职,放他去江湖自身自灭吗?若能这能赦免他,父皇当年早就把他放出宫去了。他手上捏的东西太多了,不干干净净地全部掏出来,就算我放他,他也活不下来。”
殷绣没有出声,过了很久,才轻轻吐了几个字,“是啊,我懂。”
魏钊压抑着,又轻轻地嗽了几声。殷绣忙撑起身子坐起来,伸手在他背上替他顺着气儿。
“圣人娘娘留了话,照理,还是要让吴婕妤和郑婕妤侍疾的。”
魏钊笑了笑。“程灵的心,用在这些事上,还是顶清明的。”
殷绣觉得这话有当中有几分微妙的意思,但是魏钊没有明言,她自然不能去问。
“也好,也不至于仅累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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