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白移开视线:“这倒是未曾听过,或许因为在下是家中小辈,有些事也轮不到我知晓。”
看到对方开始打太极,肖南回只得作罢,但心中还是痒痒的很。
她始终觉得,秘玺之事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史书所载是真,为何涅泫皇帝唯独派出公主护送这一枚玉玺,而公主最后宁可沉潭也不愿交出呢?
还有肖家的灭门之祸......
“追上了!”
伯劳的声音从车前传来,打断了肖南回的思绪。
马车重重向一侧倾斜去,颠簸感随即袭来。这是在岔口拐上了一条小路。
靠近窗子的丁未翔掀开一点帘子向外望去,神色有些凝重:“邹思防来沼泽地做什么?”
肖南回一凛,也向外望去。
车窗外一片灰蒙蒙的颜色,不远处的朝阳已经升起,但阳光却刺不透那徘徊在大地之上的雾气。
风吹来潮湿腐烂的味道,这是北地沼泽特有的气息。
****** ****** ******
穆尔赫城外三十里便是沼泽边缘,从此处开始便无官道可走,只有偶尔过路的赶路者留下的车辙印勉强可分辨道路,寻常旅者在边界处便会看到石碑警示,提醒从此处开始便进入沼泽地带,若无向导则凶险异常。
然而这一切对于邹思防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顾虑。
他走这北地沼泽之路已经许多年,便同自己家门口也没什么两样。
从前他每月都要进几次沼泽地,瞧瞧熊氏这月采来的货色如何,如今他有些上了岁数,这些事都交由下面管事去办了,便三两月才来一次,每次也只是多停留个两三天,再呆多些时日便会觉得湿气入体,关节都疼得难以忍受。
想到这,他不禁抱紧了怀里的暖炉。
这次大病一场,他便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加上膝下至今也没个一儿半女。这生意他若无法牢牢攥在手里,便是迟早要落在熊家手中。思来索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熊氏的地彻底买下来。
只是买地需要的金银可不是小数目,熊氏也不傻,定然不会轻易松口。
好在,他很快就能凑到这笔钱了。
邹思防掀开车帘望望天色,随口问道:“快到了吧?”
赶车的是跟了邹思防近二十年的老奴才,也知道今天老爷是有重要事,不敢怠慢:“再还有个不到一里的路便到了。今日行的是老路抄了近道,只是先前落雨有些地方淹得厉害,耽搁了些许。”
邹思防低声应了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望着手里的盒子,从出城开始起的忐忑又泛上心头。
但他特意寻了熊家的底盘谈这桩生意,也算是留了心思,熊家便是看在这金银的面子上,一会也是要给他撑撑场面的。
这里是他的地盘,还有谁能比他熟悉这里呢?
想到这里,邹思防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阴沉地沼泽之中有一处近百亩的平地,上面坐落着一处松木为基、夯土建成的宅院,高墙小窗、鲜闻人语,便是熊家老宅。
若是不知情的迷路人见了,许是以为这荒野中的宅子是栋鬼宅。
邹思防的马车驶进宅院大门,却未见其他车马。
院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晨起雾气中只能看见远处宅院正中的窗户下面挂着一盏白灯笼,似乎是昨夜点起的还未熄灭。
邹思防叮嘱老奴在大门外候着,自己抱着盒子缓慢走向那座宅子。
地上铺的是鹅卵石,人走在上面便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此地本不产鹅卵石,这是邹思防特意花银子从别地运来的,铺在这里是为了防偷药的贼。毕竟熊氏贮藏药材的地方就在宅子里,荒郊野岭的难免让人惦记。
邹思防在离那宅子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已经能看到那木门上贴的门神画了,熊家的人早该听到动静了,可还是没有人出来迎接他。
会不会......
邹思防的心跳地有些快,他正要掉头离开,那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个头顶半秃的老头露出个脑袋。
是熊氏的管事。
邹思防松口气,随即有些不满:“买家一会就到了,你们怎么连个人都不派一个?”
那管事眼神有些呆滞的样子,嗫嚅半晌道:“人......已经在里面等着老爷了。”
邹思防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比约定时间早到了。
他有些心急,快走几步到了门前,一把拉开那老头便要进屋。
左腿刚迈出半步便悬在半空了。
他的视线凝固在他左脚下的地面上挪不开,那里一团黑乎乎的粘稠液体还在缓慢向外蔓延着。
是血。
邹思防僵硬抬头,那管事也正僵硬地看着他,颤抖的胡子上还沾着几滴血。
第23章 局中局(下)
熊氏当家熊炳南祖上是地道的穆尔赫人,有着穆尔赫人引以自傲的强健体魄和浓密须发,身高八尺、声如洪钟,站在一众外乡人堆里,仿佛庄稼地里钻出来的一棵朝天树。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头颅却被摆在只有几尺高的矮凳上,那生前细心照料的美髯被飞溅出的脑浆糊做一团,整个头像是一颗被踩烂的冬瓜。
邹思防的脸正对着熊炳南的脑袋,那上面的一双眼珠子已经开始泛白,死鱼一样地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