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打量那人的眉眼,竟然觉得对方有些慈眉善目起来,当下自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不管怎样,在你“成仙”之前,还得是个凡人。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
“陛下,胳膊不能就那样放着,若是落下隐疾,日后怕是会有不便。”
那人没吭声,口中一直念念不断的吟诵却也停了下来。
肖南回的屁股又往前挪了挪。她觉得自己眼下这动作十足的猥琐,却又不敢起身惊动那人,只得就这么往前蹭。
“陛下......”
“脱臼而已,接上便可。”
哦?这是有戏?
她连挪几下,屁股下蹭出一道土沟来。
“可否让臣瞧上一瞧?”
“你懂得接骨之术么?”
肖南回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道。
“臣,略通一二。”
“是通,还是不通?”
但她已能摸到他的袖子,说时迟那时快,她已经抓住那人大臂和肩胛一用力,只听一声闷哼,骨头已经复位。
“之前不通,刚刚通了。”
肖南回说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但不知怎的,当下这种逃命的氛围让她生出了好几个胆来,就好像不放肆这一回,以后都没机会了。
管他呢,能活下来再说吧。
她以为皇帝会压她几句,然而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
“上游水坝倾泻的水流会慢慢放缓,两岸砂石塌落也会渐渐填平这里的沟壑,东西两岸相连不过半日之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肖南回也跟着站起身来:“水坝已然摧毁,上游的光要营不日便可渡河发起总攻,届时肃北大军将会挺进三目关,天成已胜了大半,陛下的困境自然也......”
她说到一半,自觉说服力实在低下,声音也小了下去。
若想等鹿松平前来救援,最好的办法是留在原地等待。但是鹿松平会来,白氏的人也会来。如果来的是敌不是友,那么她此刻独自一人迎战,又有几成胜算?
“此处离岩西三目关还有多远路程?”
肖南回收敛心神,四处观望一番地势,保守开口道:“若日夜兼程,再走些捷径,或许三日可到岩西古城附近。”
她语毕,突然明白过来皇帝接下来的打算,不禁有些惶恐。
“陛下,此去路途艰辛,臣恐怕......”
“卿走得,孤便走得。白氏此番借雾气突袭,或许在天沐河道之中留有密道,靠近河岸并不安全,上游水坝被毁,势必会引其后顾,此时北上,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皇帝说的都没错。
可是......
肖南回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狼狈,又抬头瞧了瞧两手空空的某人,开始后悔方才跳马车时,没有将车上的糕饼包一些在身上。
一阵冷风吹过,将那棵胡杨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吹上了天,好不凄惨、好不萧瑟。
“前路漫漫,还请肖卿快些带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君臣之情...都是幌子哈
第85章 今宵别梦寒
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
于是河海生云,朔漠飞沙。
离开天沐河道、向北行进的第二天,宿岩的天空开始飘雪。
盛夏时节呈现焦黄色的大地,如今一片苍白,雪凝结成的冰粒混在砂石之中,使得那向着远处延伸的小丘泛着一片亮晶晶的光,风吹起的旋涡将它们搅起来,打在人身上发出“嗒嗒”的细响,磨得人面上生疼。
这般严苛苦寒之地,便是当地人也不愿意在此时出门赶路的。
肖南回略微回头去看身后那人的身影。
他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饥苦的神色,只偶尔走得实在是累极,才会因为喘息而稍稍显出一些虚弱的姿态,此外再无半分言语抱怨。
若是不看这周遭荒凉的景致和两人这一身风尘,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场早春踏青。
多数时间,两人都只是沉默地在这荒原之上移动。
恍惚间,她会觉得好像回到了在霍州白耀关时的那一夜,自己不是刚刚封了将军的天成武将,而只是带着坏脾气小厮的姚小哥;眼前的人也不再是夙姓帝王,而是那喜着长衫、身形单薄的钟离公子。
文明繁荣制造出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而蛮荒原始却可以抹平人与人之间的沟壑。
有时她根本忘了要以君臣相称,举动上也多有逾越,但却没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更不会像第一次面见帝王时那样吓得半死。
眼下有更值得害怕担忧的事。那就是生存。
天沐河奔泻而下的水流湍急,岸边又石土滚落几乎无法靠近,在找到第一处泉眼前,她只能想办法用自己的胄甲取水。
这是一种沙漠行军时经常用到的方法,大致就是将铁器埋入土中,又在其中垫上干草和石块,过一夜后便能在其中取到一些冷凝后的露水。
除此之外,便要依靠一些类似沙枣之类的酸涩果子补充水分,虽然每日能取得的水少得可怜,但总归聊胜于无。
除了水,还有食物的难题。这荒漠之中最好获取的充饥之物,是一种小小的四脚蛇,虽然非常难以下咽,却是最安全的食物。可她自己吃得,那人却不一定吃得,她每每费尽心思希望能捕些小兽,却常常空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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