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兄说笑了。”肖南回表情憨厚,语气中透着一股认真,“我寻思着你这抠门掌柜的身份早就人尽皆知了,光禄司年年查你的账,莫说去廷尉府,就算找个县衙去鸣鼓,人怕是刚进衙门街口就要被抓走问话呢。”
几个月不见,肖南回挤兑人的功夫明显见长。
姚易额角爆出一根青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它压了回去。
他从一旁杂乱的账簿中翻出一封薄薄的信笺,丢到了肖南回脸上。
“自己瞧。”
“欸?”肖南回从脸上将那信摸下来扫了一眼,神情渐渐变了,“这信怎么......”
“信笺没有送到地方,被从霍州退回来了。”
肖南回一愣,随即将那封信翻过来仔细查看起来。
那确实是她数月前寄给邹家的那封信,信笺的封口还是原样,没有被拆开过。
“怎么回事?是送错了地方还是......”
“我差人去驿站问过了,说是你要送书信的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肖南回难掩惊愕。
“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出正月的那段时候吧,也有几个月了。”
怎么这么巧,她前脚刚盯上邹家,后脚整个邹府的人居然都消失不见了。
邹家也算得上是一方豪绅,绝非什么小门小户,那曲折繁复的院墙内少说也得有个百十来号人,怎地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先前吴醒曾说起过的邹家那处老宅,好像上一任的扈姓主家,也是一夜之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座空宅子。
谁做的?皇帝做的?
皇帝一边追查邹思防、一边却把他的家人偷偷搬走了?这是故布迷障还是吃饱了撑的吧?
可如果不是皇帝,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呢?
肖南回眉头紧锁,已然不是方才刚到这里时的轻松心情了。
“先前教你帮忙查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么?”
姚易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盯着案上的算盘,手指胡乱将算珠归了零。
“你当我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先前还只是打探点旁门左道的东西,现在竟然还探究起秘辛讳忌来。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一个人尽皆知的悬案,算哪门子秘辛讳忌?!”肖南回也有点急了,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那封从黑木郡来的书信,御史台的文书上明明记载过的,可如今却查不到了,这当中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许是宫中也说不定......”
“肖南回!”姚易几乎是尖着嗓子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肖准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咒,值得你如此昏了头、豁出命去似地替他做这些事?!”
姚易的质问在偏院的围墙内回荡,震落几条花枝。
肖南回的心也仿佛跟着周围的空气颤了颤。
姚易的质问没有错,可他只说对了一半。
如今她查肖家的案子,已经不再是为了肖准了。
她担心的人,正是白允口中的始作俑者。她曾经一直在追寻那个答案,如今知晓答案后又要拼了命一般去证明那不是真的。
这样荒唐的事,她怎能说出口?
可如果事实的真相便如白允所说,她不要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许久,肖南回终于有些恢复了平静,掩饰般地笑了笑。
“你若不愿帮我,我不为难你。说到底是肖家的事,不该把你卷进来的。这事就算我没提过。”
浓烈的花香飘过鼻间,她又连打几个喷嚏,随后准备爬起身来。
哐当。
肖南回扭头,只见姚易将一个布袋子扔在了那坛橘子蜜旁。
第122章 一条带子
肖南回盯着桌上的布袋子,又看向姚易。
“这是......”
姚易没有看她,声音中透出一种对自己的嫌恶来。
“十六年前青怀候建府时,曾找城西的曾荣记配过钥匙。依备录所记,共打了铜锁匙一十四把、银锁匙三把,还有一把铁钥匙。都在这里了。”
肖南回拿起那布袋子握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眼前突然变得有些模糊。
她这一辈子,能有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不容易。旁人不知姚易心性,或许觉得这不算什么。但她是知道的。
成长在望尘楼这样人心复杂、又被人诟病成下等腌臜的地方,姚易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这份自私中的一丁点温情都是难得可贵的,而她何德何能,总是受他的照拂。
眼见面前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要掉起眼泪来,姚易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整个人扭麻花似的转向背后的墙。
“你莫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恶心的姿态来,教人看了心里添堵。”
深吸一口气,肖南回将已经流到一半的鼻涕收了回去。
姚易缓了缓神,有些别扭地开口道。
“既然是查肖府的事,为何不直接去问肖准?虽说你们闹僵了......”
因为肖准并不知道白允曾对她说过的话,如果他知道,只怕青怀侯府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将会一夕之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肖南回怅然叹气:“你不懂。”
眼瞧着面前人露出那副熟悉的、色令智昏的表情,姚易心头的那股子无名火又蹭蹭地冒了出来,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冷笑。
“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聪明人应当知道什么事可以明白,什么事该装糊涂。一年前你向我打探秘玺之事时我便告诫过你,有些事非你一人之力可以为之。小心弄巧成拙,平白将自己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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