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三道声音在帐外齐齐应下,声音未落,帐外已空无一人。
长刀侍卫下意识望向帝王,对方正将那汤盅放在一旁的高脚条案上,随手划过那一摞摞奏章和那只被开启过的铜箱。
“未翔,将飞。”
两人异口同声恭敬应道。
“在。”
“你们以为,今夜可是良辰吉日?”
丁未翔不假思索道。
“陛下说它是吉日,便是吉日。”
夙未的声音有些暗哑。
“吉日,忌日。不过一字之差啊。”
丁未翔一滞,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单将飞已轻声接道。
“陛下从未输过,既是多年筹谋,今日必能了却一切。今日过后,再无牵挂,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再无牵挂吗?希望如此。”
帝王的面上显出些许少见的迷茫,但那迷茫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
“黑羽甲字营单将飞听令。”
“臣在。”
单将飞转瞬间便收起了那副伺候人的嘴脸,身形利落地哪里像是个常年在宫中行走的内侍。
“今夜恐多生变数,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待命王座,切不可让人趁虚而入。”
“是。”
“黑羽暗卫总领丁未翔听令。”
丁未翔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神情肃穆。
“臣在。”
“摆阵伏兽台,传令各营,死守方位。”
“是。”
“先前教你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全等陛下号令。”
“好。”
帝王转身,长袖一挥、纱帐向两侧大开,露出东方那一片虚空的黑夜。
“白鹤留,孤等你很久了。”
****** ****** ******
肖南回已策马在密林中奔走了小半个时辰,耳边持续的嘈杂声令她的听感变得迟钝,那尖细的摩擦声已经响起片刻,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她的耳鸣。
起先,她以为那是另一群夜蝠接近的声音。
可随即她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声音中有些许不规律,时轻时重、时快时缓,时而停顿、时而又起。
也就是几个起落的功夫,一直位于她前方的那群夜蝠突然便溃散开来,原本的一团黑色化作零星几个黑点,迅速便消失在夜色中、无从寻觅其踪迹。
肖南回不死心,双腿踩上马鞍、从吉祥背上一跃而起,抓住一截粗壮的松枝、借力而上,三下五下攀爬至树冠的部分。
从枝叶间探出头去的一刻,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微风从空旷的上空吹来,夹杂着些许潮湿的味道,清清冷冷。
四周是茂密不见边界的树顶,树顶之上便是浩瀚无穷的夜空。
今夜为她指明方向的皓月变得有些模糊,星斗也随之隐耀,稀薄的水汽随风从南边而来,淡泊的云雾开始在星月之间缠绕。雨安的雨又要来了。
肖南回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云层将夜空彻底遮蔽,她便会在这无边的山岭密林中失去方向。
而如今,唯一的一点线索,便是方才她捕捉到的那一点声响。
深吸一口气,肖南回凝神向四周望去,精神高度集中、用尽平生专注,去观察四周静谧无边的树冠。
一定,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抖动的枝梢,惊起的夜鸟,又或者是最微弱、转瞬即逝的光影。
突然,有什么细小的光亮划过她的余光。
她连忙调转视线向右后方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消散的影子。
有什么在那树冠之间跃起又落下。
月光一般的颜色,细细的,亮亮的。
肖南回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随即,本能将她的记忆唤醒,她终于回想起那声音此前在何处听过。
在那北地沼泽熊家老宅中,在那碧疆色丘光怪陆离的洞窟中,她都曾听过那声响。
是飞线。
肖南回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已经恢复平静的远方,而有什么就藏在在这片风平浪静的密林之中。
****** ****** ******
山林交界深处,无数夜蝠呼啸而过。
它们遇到了难缠的猎手,似乎有些慌不择路、一头扎进这大山深处。
鹿松平的箭袋之中如今只剩下一支箭,他停顿了片刻,便果断将它抽出、瞄准那群躁动黑点中最有力的那只。
擒贼先擒王。
他观察了一路,虽然那只夜蝠身上不一定带有情报,却仍可能是这群夜蝠中的首领。
嗖。
箭矢飞出,直取那机敏飞兽颚下要害。只听一声嘶鸣,那只夜蝠身形一晃便要坠落。鹿松平驱使坐骑快进几步,却见那坠落的身影一瞬间又死而复生一般、重新回到蝠群之中。
随即,那蝠群仿佛受到什么感召一般,呼啦啦地涌入一侧山体之中,转眼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鹿松平翻身下马,慢慢靠近蝠群消失的地方,随即发现:那山体之中,藏着一处深不见底的裂谷。
蝠群嘈杂的声响从深处传来,渐渐归为一片死寂。
蝙蝠本就喜黑暗狭窄的洞穴作为藏身之处,又加之他方才接连射箭相逼,逃入这山体之中倒也算是常理之事。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四周哪里有些怪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