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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颢那阴魂不散的老家伙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我做了错事。现在来看,倒也不是冲我来的。”
    谁知下一瞬,那燕紫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感到乐趣无穷的事一般。
    “你怕安道院的人?”
    这一句话正踩在伯劳的痛处。
    她最恨被人压制,可偏偏今生都逃不开安道院这座大山。
    谢黎安排她出师的时候,她曾发誓:即便冒着余生都被追杀的风险,她也不会服从于任何人。如果有必要,她会亲手杀了她那还未谋面的主子。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遇见的她。
    她没把她当过主子,她也没把她当过下人。
    小小身影弯下的腰背突然直挺起来,整个人的气势瞬间便不一样了。
    “怕?笑话。安道院的奇葩,出我一个就够了。你只能算是个败类。”
    “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对方顿了顿,似乎在想该用什么词才比较恰当,“......特别的不怕死。”
    伯劳轻嗤一声。
    “怎么的?碍你眼了?”
    面对这不客气的挑衅,紫衣男子没有半分不悦,反而隐隐有了一丝忧伤。
    “你这样身材矮小的刀客,如今应当很少了,杀了实在可惜。不如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许我们可以......”
    伯劳抖了抖湿漉漉的大头,大言不惭道。
    “方才不是有只臭蝙蝠飞到你的马车里?你把从它身上取下来的东西给我看看,小爷我就饶你一命。”
    “这个不行。”燕紫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交代过了,这个不行。”
    伯劳晃荡的胖腿停住,雪亮的刀尖从袖口钻出。
    “那还等什么?别婆婆妈妈了。”
    第141章 犬与狼的时间(下)
    从发现仆呼那的人,到追出去的那一刻,其间肖南回是没有考虑过一些后果的。
    比如,这些人是去做什么的?夜蝠传递的消息是否和他们的行动有关?再比如,就算追上了,以她现在的实力,是否真的能够以一对敌、不落下风?
    这些令人头疼、却似乎永远不会因为思考而获得答案的问题,如今就在她的脑袋里颠簸、冲撞。
    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有追逐并走到这一切的尽头,才能看清真相。
    细雨阻碍了视线,月亮与星星的光芒被隐去,天地间一片死气沉沉的漆黑。
    她需得狂奔一阵后停下脚步,细细分辨声音的方向,然后再策马急追。
    飞线的声线本来并没有那般刺耳,但她却能在百余步之外听得分明,这说明那前方正在飞速前进的杀手,少说也有数十人。
    不论是先前在穆尔赫熊家老宅,亦或是在色丘那处光怪陆离的岩洞,她遭遇的仆呼那都还没有达到如此规模。这或许是一种隐秘的提示,提示她这一次,这些人的目标更重要,比数月前在碧疆击杀皇帝还要重要。
    连续奔波,吉祥的后颈开始发烫,肖南回正要伸手安抚,突然前方窜出一道黑影,她连忙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勉强与那黑影擦身而过。
    转头匆匆一瞥,似乎是一只受了惊的獐子。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寻思是否前方出了什么变故,突然觉得落在身上的细雨骤停,随即一阵嘈杂声从上空掠来,顷刻而至。
    起先她以为是夜蝠去而复返,可抬头一看,半空中的黑色远非夜蝠群数可以比拟。
    成千上万只飞禽组成的鸟群好似一张网,遮天蔽日地从她头顶上空席卷而过,野鹿、山鼠三三两两迎面而过,皆是奔逃之姿态。
    林谷震动,山兽夜逃。
    然后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有什么沉重嘈杂的声音混沌成一团,在整个斗辰岭山麓一带徘徊,不仔细辨别还会以为那是一阵雷声。
    但肖南回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两军交战的声音,金铁交鸣、竭力嘶喊,当中亦有马蹄乱踏、箭羽呼啸。这样的规模,只可能是肃北、黑羽两营同时出动,而在此紧要关头能够同时引得两营出手,也只可能是白氏叛军。
    联想今夜的种种所见所闻,肖南回终于渐渐明白所谓“春猎”的真实含义。
    飞线破空的刺耳声音将她惊醒,她望向那数十黑点消失的方向,低叱一声,纵着吉祥向着不远处那片黑漆漆的山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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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之外的斗辰岭,山与平地之间已被数十万大军踏成一片泥泞,泥泞中血海翻涌、断剑残肢满目,被踏起的泥水黑得发亮。
    那是被鲜血浸润过的土地才会有的颜色。
    汗与雨混在一起,交杂在泥泞之中。铁与血的腥气混杂在一起,在潮湿中氤氲开来。
    死去的士兵交叠在坑洼处,敌友在他们身上交互踏过,尸体上的铁甲与军马蹄下的马铁相击,发出沉闷而令人心碎的声响。
    四周已杀成地狱景,昔日同袍剑戟相向。
    杀了他们......军令如山,诛杀叛军是他们的职责。
    杀了他们......士为君死,被俘也洗不去身上罪的烙印,或许战死在这里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利刃割喉,铁槊穿膛,都抵不过人情诛心。
    如果灵魂也有修罗场,这里便是魔鬼的乐土。
    不过半个时辰,白氏已成颓势,却仍拼死作战,被砍断四肢便用胄甲撞向肃北骑兵的马腿、被削掉半边脑袋仍拄剑立在雨中,雨水冲刷着鲜血流进那一双双闭不上的眼睛里,暗淡放大的瞳孔中映出那一支百余人的骑兵、在这如铁通一般的围剿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向着斗辰岭的山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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