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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一旁的凉茶牛饮一口,再开口时声音依然干涩。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那几处皮肉伤还好,就怕腰背伤了骨头。那处地方先前在穆尔赫凭霄塔摘花时已有折损,算得上旧伤添新伤。再者说,就算只是这身体上没有病痛,不代表心中没有病痛。人吧,就怕钻牛角尖......”
    “她没那么脆弱。”
    对方显然知道他要铺垫什么,简单明了地将他没发完的牢骚尽数堵了回去。
    思绪戛然而止,郝白一时觉得有些发懵。
    他不知眼前人的态度于他而言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那一排罐子就在此刻呜呜呜地响起来,白气顶上罐口,四周又是一片水汽蒙蒙。那人的面容就在这云里雾里之中晃动,看不清是喜是怒。
    “前日问过你的事情,可有定论了?”
    想起此行来到阙城的目的,他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起先我不敢判断,但交由我外祖详细看过后,基本算是有了眉目。”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要卖个关子,“陛下可还记得那穆尔赫邹家家主邹思防所中的奇毒?”
    “记得。你还诓了孤的一颗舍利子去治病。”
    郝白脸上一红,赶紧轻咳两声当做掩饰。
    “这舍利子确实珍贵,不过在下也是救人心切,况且当初情形,陛下也是要他有命在才好......”
    “说重点。”
    “此毒确实同秘玺上的机关同出一处,曾经名唤心头刺,起源于何时已不得而知,由何种毒物所制亦不得而知,从有记载开始,便是作为祭祀神明时麻痹牲畜所用,若有人中此毒,症状便如那邹思防一般,尚存着一口气却状如死尸,待一十九日过后才会咽气。”
    “咽气之后呢?”
    郝白闻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迅速地抓住险要之处,酝酿了很久的话术没了用处,只得干巴巴道出实情。
    “曾有传闻,说中此毒者在咽气之后会有回光返照、乃至起死回生的现象,但这些都只是野史传闻记载,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依你所见,是否可信?”
    他掸了掸衣摆上的黑灰,一脸正气道。
    “在下一介医者,不信鬼神之说,定要实事求是地追究一番,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得妄下结论。”
    “好说。一会叫未翔带你去看许睿的尸体。”
    “可、可是......”
    可是他是个郎中,又不是仵作!
    “怎么?瞿先生这是方才离家半月,便思乡情怯了?我寻思着这瞿家几位族中长老如今都在城中,你应当并无后顾之忧才对。”
    这是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来做要挟?哼,祖师爷爷诚不欺他,天家果真是大大的坏。一个坏、两个坏,爹坏、儿子也坏,一坏坏几代、一坏坏一窝......
    “瞿墨?”
    那人轻柔地唤他名字。
    他蔫了吧唧地低下头去。
    “草民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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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南回孤身一人走出了静波楼。
    吉祥被安置在黑羽营中混吃混喝,屁股上的伤恐怕要养上一阵子。而日落前后,大街小巷都渐渐热闹起来,马车也并不方便,她便直接步行往燕扶街去了。
    路上她又瞧见了卖甜柑的小贩,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买,拐了个弯去了小福居。
    小福居的掌柜上了岁数在条凳上打着瞌睡,惊醒后听肖南回说要将攒了三四年的十坛云叶鲜全部取走,以为自己又睡糊涂了。
    掌柜的问了她三四遍是否真的都要取走,又再三提醒她云叶鲜要在窖里存,一旦拿出来三日不喝便会变质。
    她只是笑着说知道了,拎起酒便走出了小福居。
    她总是习惯把好东西留起来,即便偶尔享受也都只是取来一点点,绝不会一次吃空。那样太没有安全感了。
    但伯劳总是相反。她从来不会将好东西留在最后,有了新鲜的葡萄便要一口气吃得扶墙走不动路。
    她在书院念过几年书,伯劳却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连“及时行乐”四个字的道理也总结不出,只会说:葡萄架下死,做鬼也风流。
    所以从小到大,什么瓜果梨桃、琼浆玉液,在府上从来是留不过夜的。唯一有这么个例外,就是这十坛云叶鲜了。
    这是她辛辛苦苦、东躲西藏攒下来的,她本想着等有一天自己老了、走不动道了、上不了战场了、赚不了银子了,还能有一口好酒喝。她想过斗金的好酒她一人坐拥十坛是何等风光,也想过到了那时便将酒摆在那及时行乐的傻子面前,无需多言便可自证高明的种种。
    然而她终究没有想过,酒她费尽心机地留了下来,人却没能留住。
    能与她一同对饮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也不必等到老去的那日了。
    肖南回拎着十坛酒孤身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或许人生在世,相伴总是短暂,孤独才是常态。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望尘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今日是浣花节,楼中美人们都簪了鲜花,平日扎了花灯的天井正中用碎石铺出一道蜿蜒的溪流,溪流中漂着玉杯果盏,四处弥漫着花与酒的香气,初夏的晚风拂过美人们裸露在外的肌肤,正是醉人的温度。
    她站在松木临时搭成的小拱桥边上看了一会,期间有几个撑伞路过、又香又软的姑娘往她身上凑了凑,发现她是女子后也没有立刻冷下脸来,见她拎着十坛酒、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反而拖着她的胳膊要同她一起去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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