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拒绝了,突然有些明白人们愿意来这里的原因。
这里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每一个来到这的人都会被热情对待,却又不会被问及来处、更不会被问及要到何处去。
拎着十坛酒的手指有些酸痛了,肖南回这才迈着步子往后院走去。
还没转过回廊,迎面便瞧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姚易簪了朵非常艳俗的仙客来,为了配那红的发黑的花色又穿了件红底金丝辫线袄子,整个人好似一只花斑锦鸡。
伍小六也没好到哪里去,头上别了一朵丝瓜花,对襟小褂翠绿翠绿的,像是一只成了精的□□。
什么主养什么仆,这俩人倒是越来越像了。
那厢姚易在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什么,倒是伍小六先瞧见了她,整个人结巴了起来。
“肖、肖......”
姚易显然正说到关键地方,见对方面色痴傻的样子十分不耐烦,但一抬头见到她的时候,那双滴流乱转的小眼也是少见地愣了愣。
肖南回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像往常一样正要招呼着往里走,不料对面的人突然便耷拉下眉梢来。
“你怎么......”他顿了顿,快步走近来,同时压低了嗓子,“你怎么就这么出来晃悠了?”
肖南回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伸伸胳膊伸伸腿。
“已经大好了,不碍事。”
姚易语塞,盯着她那张肆无忌惮、到处乱晃的脸目不转睛。
“又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问我哪个?”
望尘楼牙尖嘴利的姚掌柜竟然被问住了,还没等他想明白要如何回答这问题,那厢前厅便来了贵客,瞧架势不知又是哪户高门子弟。
肖南回眯着眼还没看仔细,头顶突然一黑,一件带着脂粉味的花布衣裳劈头盖脸地落在她脑袋上。
她大怒,正要发作,姚易那贼兮兮的声音赶紧压了过来。
“别说话!来人了!”
她顿住,下意识不想给朋友找麻烦,随即又觉得有些委屈。
她可是刚刚大难不死、历尽劫难,她如今唯一的朋友竟对她如此冷淡。
不,这何止是冷淡,简直是令人发指。
那厢姚易根本不管她如何腹诽,近乎不耐烦地推了推她,她便像头拉磨的驴一样被人牵到了一个房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外面那几个招呼完再来找你。”
姚易撂下一句话,转身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肖南回头上的大花布缓缓滑落,露出她迷茫困惑的脸。
她寻思着从前她来找这抠门掌柜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嫌弃的样子。难道当真是这一病卧床太久,令她看起来十分见不得人么?
她将手里的酒坛子放在桌上,顶着那花衣裳走到角落梳妆台,凑近立在桌上的铜镜左看右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脸上有哪里不妥。
那铜镜似乎太久没人打理过,已经有些铜绿了。
她抓起一旁的花帕子去擦那镜面,一边擦一边凑得更近想要看仔细些。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一道身影飞快钻进来,又将门关好,背靠着门喘着气。
这姚易,动作还挺快。
“回来了?”
肖南回捏着花帕子缓缓回头,便看见夙平川那张震惊不已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穿短袖、吃西瓜的季节就要来了。
五一假期快乐。
第147章 生来孤独(下)
夙平川是黄昏时刻才寻得一个溜出府的机会的。
他被关在府上已经数日,除了每日送水送饭的小厮,旁的人一个也瞧不见。阿楸那日同他一道出城后,便被烜远王府挡在了大门外。王府对外宣称他“偶感风寒,闭门谢客”,实则就是不让外祖再来帮他。
而他除了光要营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竟连一个敢上门探望他的朋友都没有。
郁郁之中,他又想起在岭西那段沦为阶下囚的短暂时光,又想起那人曾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提起些精神来,决心证明一次自己的坚强。
然而他总是忘记自己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忘记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从未干过翻墙头、走狗洞一类的坏事。
他打晕了送饭的小厮、拿了钥匙,提了宝剑一个纵身上了院墙,下一瞬便踩塌了三块瓦,然后他那看似儒雅、实则小肚鸡肠的父亲便出现在了墙根底下,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叫他滚下来。
于是他又被关了起来。
这一回,连送水送饭的小厮也瞧不见了。
每餐饭食被从狗洞里递进来,又从狗洞里撤出去。不论他如何高声抗议都无人应他。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他终于学会了隐忍。
他在送出去的餐盘上写下纸条,说想要吃烧鸡,当天中午便收到了一只烧鸡。
他一口气吃掉了整只鸡,终于找到一根粗细适宜、长度刚好的鸡骨,找了块砚台垫在下面轻轻打磨,终于捅开了挂在身上的锁链。
这一回他不敢再去拿剑,又除了笨重的靴子,小心翼翼地翻过了墙头,在院墙上匍匐着观察了小半个时辰,才踩着间隙躲开看守,顺利溜出府去。
他担心要不了多久父亲就会发现他已不在府中,所以十分珍惜自己眼下的这点空闲,几乎是一路狂奔向着燕扶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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