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匣的双眼是亮的,一脸的兴致勃勃,刚堆好架势要摸牌,一个随从匆匆跑进来找沈瑞宇。
沈瑞宇手里正伸过去拿牌,听见那随从的话,整个人一震,手里的动作抖了,牌掉在桌上,一不小心还带倒了玉匣刚刚垒起来的“城墙”。
“哎呀!”玉匣可惜地喊了一声,像是小狐狸发现要到嘴的鲜美鸡肉被人踩了一脚,推开沈瑞宇的手,把牌重新垒好。
沈瑞宇眼神恍惚,像是看了她一眼,又像是没有,转头问那随从:“你方才,说什么?”
随从却是别过眼,看了一眼玉匣,然后才附到沈瑞宇耳边,又说了一遍。
沈瑞宇深吸一口气。
玉匣都已经把牌恢复原状了,两只手搭在桌沿上,眼巴巴地仰着头,就等他俩说完了话,好继续玩牌。
沈瑞宇却低垂着眼,没看她,纵身站起,说:“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玉匣的小狐狸眼瞪了瞪,细长的眼尾上挑,质疑道:“你不是说,休沐日无事吗。”
“突然来的。”
玉匣不说话了,盯着他看了会儿,小狐狸蹲坐在地上甩着尾巴似的,想了一会儿,说:“好吧,那你去吧。”
她虽然声音有些低落沮丧,但既没有撇嘴,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算是很乖的时候了。
沈瑞宇胸膛鼓了鼓:“我很快回来。”
他去城外接了长姐的马车。
太长时间没见,沈瑞宇心中有些慌乱,但在长姐掀开马车门帘的时候,真正看到那张面容的瞬间,沈瑞宇却又变得平静。
许久不见,长姐似乎和以前有些区别。
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分明那枚朱砂的位置,并没有改变。
沈瑞宇悄悄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冒出来的汗,上前牵过了长姐的马。
一边慢慢走着,两人一边闲聊。
若是让话音掉到了地上,难免尴尬,沈瑞宇便寻着空隙找话题。
实在没话说了,沈瑞宇说:“长姐和在家时不大一样了。”
沈又菊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侧,问道:“哪里不一样?”
沈瑞宇又说不出来。
只好猜测道:“大约是丰腴了些。他们都说,做妇人后会比在闺中时富态些的。”
沈又菊放下手,浅浅笑了:“他们说?谁跟你说的。你一个做大官的忙人,谁跟你嚼这些舌根子,平白让你多操闲心。”
沈瑞宇含着舌尖,没答话。
是小院的嬷嬷说的,玉匣每天都很贪吃,常常吃得撑到走不动路,却也不见胖,小胳膊依然细细的。
嬷嬷就安慰她说,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了妇人年纪,自然而然就丰腴了。
他没接话,渐渐地又变得沉默。
沈瑞宇只觉如芒在背,也不知道长姐方才那句只是随口一提,还是在试探什么。
他想了半晌,只好又说:“长姐,你进城后要去哪儿安置?”
“听你的。”沈又菊淡淡地说。
沈瑞宇一怔:“我……”
沈又菊睁开微微阖着养神的双眼,看他,也很意外地说:“怎么,我过来京城找你,难道你要我自己去寻住处?”
沈瑞宇的确是惊了。
他根本没觉得长姐是特意来看他,只以为长姐是来京城办事,或者寻别的人,便捎带见他一面,何曾想过,长姐要在京城小住,而且,是要和他在一处。
好在,他性子本就沉稳,只慌乱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他点点头:“自然不会要长姐伤脑筋。那就住沈府吧,只是沈府只有我一个人住,其它院子空置着,大约有些不整洁。”
沈瑞宇叫了个人来:“去府里吩咐一声,把院子扫好,理出一间舒适卧房来,迎姐姐进门。”
沈瑞宇眼神淡定,表情也很从容。
小厮在一旁,听了沈瑞宇话里的意思,低头弯了下腰,跑远了。
总算,在沈又菊到沈府之前,府中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
许久没有主人家在的屋子,也打扫得亮堂,看不出积灰的荒凉模样。
沈瑞宇侧身道:“长姐,你舟车劳顿,先行歇息,我……”
“不忙。”沈又菊打断了他,迈出一脚走进房内,道,“你随我来。”
沈瑞宇拧了拧眉。
但他很快跟着进去,听沈又菊说话。
沈又菊身边带着一个小少年,此时沈又菊坐在绣墩上,一手搭在桌沿,他也站在沈又菊旁边。
看起来,他比沈瑞宇还要小上几岁,模样很清秀,唇红齿白,与沈又菊的夫君颇有些相像。
路上沈又菊已经介绍过,这是她夫君的堂弟,名唤遥雪,今年十六。
他过几个月就要科考,因此顺道与她一同来京城,打算就在这边住着,一边温书,一边熟悉熟悉京城的风土人情,直到科举考试结束。
沈又菊让沈瑞宇把门关上。
等沈瑞宇转身回来,沈又菊眉目有些不悦的探究,这才看着他说:“瑞儿,听说,我多了一个远房表妹?”
沈瑞宇短促地吸了口气。
他与沈又菊对视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被压抑下去。
沈又菊蹙了蹙眉,又继续说:“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来京城。瑞儿,你在京城究竟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打算坦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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