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输,不是没有理由。
江扶月站在讲台上,身形窈窕,气质出众,但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外在,看到的是她发光的智慧、强大的逻辑、严谨的态度,以及她对知识的尊重与虔诚。
“……再进一步想,其实当图中的边越来越多,圈就会越来越多,并且这些圈会互相交叉,圈的周长也会越来越小。再回到题目本身,用了‘有限个反例’这样的描述。如果我们想要正面解决这道题,唯一的办法似乎是在任意的一幅图里构造性地找到这样两个圈……”
原来真的有人灵魂会发光。
灿烂到让人移不开眼。
凌轩站在旁边,微微侧头,而这个角度恰好可以让下面的同学看不见他此刻眼中的痴往。
心跳一下接着一下,那种强烈到即将冲破胸腔的感觉令他既恐慌,又兴奋。
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克制不住的。
比如,喜欢。
可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江扶月太耀眼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足够聚光,如今才发现江扶月本身就是光源。
她的优秀让他退却,她的闪耀令所有人黯然失色,包括自己。
想要,又不敢,那种可望不可及的纠结,变成了一种折磨。
凌轩狠狠垂眸,务必忍耐,他告诫自己。
而此时,透过半掩的教室后门,有一个人同样在出神地凝望讲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孩儿。
江扶月:“……但题目又告诉我们,这个情况存在有有限个反例,几乎是在告诉我们此路不通了。那我们不妨换个角度:证明引理,通过这一引理来引出矛盾,实现反证……”
清泠的嗓音,透出绝对的理性,中间还有强大的逻辑作支撑。
男人边看边听,眼中慢慢浸出笑。
“谢教授?”赵铁军轻唤。
谢定渊猛然回神,视线却没有收回。
赵铁军顺势往去,随即笑道:“这是奥数班,这不马上要参加全国联赛了嘛,正集训呢。”
谢定渊轻嗯。
赵主任见他颇感兴趣,不由谈性大起:“讲台上说话的女生就是高三的年级第一,也是这届IPhO和IOI的金牌及特奖得主,两个学科都是满分,B大和Q大的好苗子……”
说到这里,赵铁军油然生出一股骄傲,连带胸膛也挺了起来。
“是吗?”谢定渊淡淡接话,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果然,赵铁军开始滔滔不绝——
“这孩子特别优秀,所有学科老师没有一个不夸她聪明。”
谢定渊:嗯,脑瓜子确实比较灵活,不管学习,还是怼人。
“跟班上同学相处很好,有空就给大伙儿讲讲题,梳理一下重点什么的,大家都一口一个月姐的叫她。”
谢定渊:姐?明明还是个小丫头。
“体育成绩也格外突出,专门练过跳高和铅球,课后经常跟同学一起打篮球。”
谢定渊:同学?男的还是女的?
“前段时间,还在PRL期刊主版面发表过一篇论文,题目叫什么……呃!我忘了,反正跟细菌运动有关。”
不用他说,谢定渊也知道。
他可能是最早看到那篇论文雏形的人吧?
“总之,江扶月同学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一中之光!”
谢定渊不由点头,眼里闪过笑,却听里面已经讲到——
“……所以,这个引理如下:对于任意正实数a,自然数N,证明对于命题拥有N个顶点,(1 + a)N 条边的图存在长度小于aN的圈,只存在有限个反例……”
光听声音都能让他心情舒畅。
“要说唯一不好的,”赵主任叹了口气,“就是脾气倔了点,主意大了些。”
“哦?”谢定渊挑眉。
“前段时间,B大和Q大的保送通知寄到学校,说是专业让她随便选,没想到这孩子说拒绝就拒绝了,一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留,家长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赵铁军一脸惋惜。
那可是B大和Q大!
听说那天徐泾、孟志坚,还有喻文州,三个人在办公室疯狂暴走,又叹又骂。
而江扶月呢?
愣是一意孤行,谁也没能把她劝回来。
谢定渊倒是头一回听说:“她为什么拒绝?”
赵铁军:“好像是打算参加高考?”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骄傲。
其他学校的学生有拒绝B大和Q大的魄力吗?
没有!
但他们一中有啊!
还不止一个!
凌轩也拒了,好家伙,这还能扎堆儿?
这一届真是绝了!
谢定渊收回视线,也顺势敛下唇畔那一抹浅笑:“走吧,赵主任。”
“哦哦,好的,钟同学的腿养得差不多了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或者让钟同学返校那天带一张你们家长手写签名的销假条……”
都好过亲自来吧?
其实,赵铁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尊大佛会突然降临。
校方派他去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懵然。
谢定渊抬步往前,身后女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假设一幅图有N个顶点,有至少(1 + a)N条边,且图中所有圈的长度都不一样,需要在N足够大的时候构造矛盾来证明这一假设不成立。那我们可以这样操作,找到图中最短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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