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自我介绍后,几个人朝向雇主家出发了。
在农村,出殡前一天家家户户都会请乐队班子来吹丧,直到逝者入土为安才算结束。
办白事这户人家住在一个叫落花村的地方,宽敞的院子里早已搭起了黑色灵棚。逝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因为突发心脏病就这样没了。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院子里正有人哭丧,一声接一声,那股哀伤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苏念念曾经在医院工作多年,像这样的离别场面她见过许多,本该内心毫无波澜的她却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外公,随着自己的离世,也不知道那两个老人家怎么样了,有没有按顿吃饭,按时吃药?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微湿,鼻尖儿渐渐变得通红。
李广发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受不了这种场面,于是轻咳一声劝说道:“这位老爷子走得时候没遭什么罪,干这行要经常来这种场合,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这时,逝者的儿媳妇朝他们这边走来,见苏念念一脸哀伤先是愣了一下,经过李广发的解释才知道原来眼前的小姑娘是乐队班子的新人,性子软,人家哭她也跟着难过……
因为这个,女人对苏念念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白事上的哀乐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首曲子,其他几人早已熟练心中,只有苏念念一个人还需要时不时地悄悄扫一眼乐谱,幸好她的记忆力不错,只吹一遍就记住了。
黑色的灵棚里,每当有人拜祭过逝者之后都会忍不住朝苏念念这边瞧上两眼,大家都好奇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这里吹丧?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活了几十年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念念能够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不过她觉得自己光明正大靠劳动赚钱,这没啥丢人的。
原身没学过唢呐,半天时间下来,苏念念的腮帮子是又酸又胀。
趁着晌午吃饭的功夫,她坐在角落里揉了好一会儿,酸胀的地方才有所缓解。
这时,一阵哭声传来,苏念念回头一看,距离她不远处有个脸蛋肉嘟嘟的小男孩儿正蹲在墙角哭,眼泪鼻涕全都挂在脸上,那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
“小朋友你怎么了?你爸妈呢?”苏念念走到他身前蹲下,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
小男孩儿看到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不要爷爷死!”
从来没和这么大的孩子打过交道,这可把苏念念吓了一跳,她连忙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绢和糖果递了过去。
“我这里有特别好吃的糖,只要你不哭就全都给你。”
五六岁的小孩子对糖果毫无抵抗力,他瞅着她手里的糖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肩膀一抽一抽的,终于不哭了。
“快把眼泪擦擦吧。”苏念念把手绢塞进他的手里,很能理解他的心情。
亲人离世,阴阳两隔,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爷爷和外公,她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等小男孩儿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她剥开一颗糖果放进他的嘴里,鼓励道:“乖,别难过了,你爷爷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如果让他知道你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会跟着伤心的。”
口中的橘子甜味儿充斥着味蕾,小男孩儿砸吧砸吧嘴,一脸天真地问:“爷爷真能看到我吗?”
“当然,所以你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他会看见的。”苏念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颇不是滋味。
忽然,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他们,小男孩儿听见声音望向她的身后,原本苦哈哈的小脸儿上露出一抹兴奋之色,“骆叔叔,我爹跟你回来了吗?”
骆叔叔?
这世界姓骆的人有很多,苏念念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她随着男孩儿的视线转过半边身子,只见骆承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他们身后,神色略显复杂。
原来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两人四目相对时,她尴尬地站起身对身旁的小男孩儿说:“我要回去工作了,你和这个叔叔呆着吧。”
以她对骆承的了解,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不太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说完,还没等骆承有所反应就溜了。
骆承望向她远去的背影,只能向身旁的小不点儿寻求答案。
“虎子,你认识她?”
小男孩儿紧紧攥着手里的糖果,重重地点头,“嗯!阿姨给我糖还会吹喇叭,她给爷爷吹喇叭。”
“吹喇叭?”骆承轻轻拧眉,完全没理解吹喇叭是什么意思……
晌午休息过后,唢呐声再起。
骆承透过三三两两的人群,把正在鼓着腮帮子吹唢呐的女人在眼里,只觉得这副画面过于玄幻。
这时,逝者的儿媳妇林英走过来,见他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惊讶之余忍不住提醒道:“小骆,你是结了婚的军人,就算那姑娘再漂亮也千万不能犯原则上的错误啊。”
“……”骆承侧过头发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嫂子,我只是觉得她吹得不错。”
林英算是很了解他的为人,听他这么说便真的相信了。
“这位苏同志的确吹得挺好,而且人也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苏念念善良,骆承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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