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止住步伐。
“若我真的去自荐,能劳烦秦大人……劳烦秦大人护我周全,待我就出芸娘,我们立即离开燕京,绝不给大人添麻烦。”
“我凭什么帮你?”
“事成之后,”王梦溪紧紧地咬住后牙槽,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事成之后,这间鹊风楼,王某愿低价转让给大人。”
顾皎听后不屑一顾,好像谁稀得要你这中看不中用的破玩意儿似的,还要掩护你们一对苦命鸳鸯出城……其实也不算太亏。
鹊风楼啊,燕京第一青楼,举国闻名,王梦溪入不敷出那是因为他不会做生意,但是她顾皎能一样吗?
再不济她还认得曲夫人,这样的好事,曲夫人合个伙很正常吧?
须臾间顾皎思绪万千,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王先生,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样,你去出庭做个证就好了。虽然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你这个人证还不是很有说服力,但毕竟是我们自己家的官司,从轻处罚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阵风吹来,房梁上的宣纸画和纱帘一齐飘舞,王梦溪逆光而站,神情戚戚,嘴角晕开一丝苦笑。
他往后伸手,支撑在窗台上,微低着头,轻声说:“没办法,我不愿去承天府,还有一个原因。如今我要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即刻就会有人来绑架我。”
“你得罪了谁?”
王梦溪未回身,他兀自指了指身后,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呢喃道。
“世人皆传,胥山道人亲绘了帝宝藏宝图。”
华灯初上,顾皎挑起帘子进房,秦骅从书上移开目光,平静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做什么去了?”
顾皎蹬下靴子,爬到炕上,在秦骅对面盘起腿,她先喝了半杯秦骅给她倒的茶,接着抿嘴笑道:“我今天去谈了一笔大生意!”
顾皎喜不自胜地把事情给秦骅说了一遍,秦骅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异,他瞪着眼,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怎么了?”顾皎好心问道。
秦骅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在不服气,为何这种瞎猫遇上死耗子的好事从未轮到过我。”
第27章 顺利进行 顾皎有些不高兴,这怎么……
顾皎有些不高兴,这怎么能算瞎猫遇上死耗子呢?她也是认真琢磨了的,秦骅怎么能骂人呢?
小时候阿爷那么轻视她她也没有难受过,打她她也不会反抗,可是她现在有点生气,于是她抱着臂膀闷声闷气道:“你不能这么说,你得夸我。”
秦骅觉得好笑,夸她什么?夸她运气好遇到个优柔寡断的胆小鬼吗?夸她那么容易就答应了也许会被杀头的事情也不怕,还仿佛自己占了便宜自己很有义气,像个英雄一样挺着胸膛吗?
但当秦骅触碰到她认真的眼神就笑不出来了,她就那样定定地望向他,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他突然想起来她比自己小五岁,其实还是个小妹妹,他不该对她太苛刻太严厉,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秦骅只好颔首:“嗯,你也是花了功夫的。机会向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不过是句大而空的话,顾皎却很受用,她一向很好哄。
“对了,还有件东西。”顾皎从袖袋里掏出瓷瓶,放在桌上,“是惊鸿引的解药,徐貔说每个月给我一瓶,多半是暂时压制毒性的药。”
“他想用这个毒控制你。”秦骅说。
顾皎立即指正:“不是我,是你!”
“远之,若咱俩换回来了,你一定要控制住你自己。”顾皎一脸正气,像是夫子对学生谆谆教诲,“美人什么时候都会有,还会有更美的,要我说,咱们院子里的几位姨娘就不输给那俩瘦马。我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但玫瑰都是带刺的,你忍一忍,毕竟是关于你的性命。”
“……这些话是谁讲给你听的?”什么妻不如妾的。
“曲夫人啊,”顾皎没多想就出卖了曲茗,“她说的话都好有道理。”
“你以后少和她来往。”秦骅这样子跟知道家里女儿被混子拐跑一个反应。
顾皎左耳进右耳出,秦骅这句话说了好多遍了,他是她阿爷吗怎么总是这样管她。
“我去洗漱。”顾皎转移话题,她从炕上下来,穿好靴子。
秦骅等顾皎出了门,他叹息一声,烛光下,绣户上投出一个人影。人影修长,体态玲珑,像是一个女子。
“她这几日出门的话,你暗中多保护她。”秦骅翻过一页书,“耶律贺沙要到了,京中暗潮翻涌,她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
外面的女子开了口,声音清冷,带着冰雪的气息:“若主子能早日和夫人换回来,主子就不用操心这种事了。”
秦骅看着书,掀起眼帘瞥了薛玉影一眼:“我不想吗?做好你自己的事。她年纪小,我放不下心。”
薛玉影无言,二十岁了还小吗?也只有你才会觉得她小吧?
鹊风楼又是一晚的辉煌,清早时寂静无声,大堂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和脂粉香气,几个杂役端了黄铜的盆子四处走,盆子里燃着檀香和艾草,青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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