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爬上岸,浑身湿透,狼狈极了,她抹了把脸,看来的确是和皇宫八字不合,每次来都得进次水,这一身上好的软烟罗算是完蛋了。
鸾德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手绞着帕子,眼神不时往顾皎身上瞥,顾皎将象牙插梳递过去,鸾德把插梳握在手里,咬了咬嘴唇。
“你不要以为给本郡主找回了插梳就可以逃过一劫了。”鸾德恶狠狠地说,可配着那粉扑扑的脸蛋红彤彤的杏眼,根本吓唬不了人,“我一定会把你私会外男的事情告诉远之哥哥的。”
顾皎心里对鸾德的性格大致有了个底,无所谓地说:“你去吧,路上小心点,朝有光的地方走,别又跑到湖边去了。”
“用不着你在这里教训本郡主!”鸾德娇气地一跺脚,提着裙子走了。
这次她倒没有再往湖边走,走着走着朝另一座宫殿去了,好在路上遇到了一列宫娥替她指路。
顾皎目送她远去,就这认路的本领,真不知道她上次是怎么一个人找到杏花岭,还摸黑走出去了的。
“你这样冷落我,我会寂寞的。”男声在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
顾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搓着胳膊抱怨道:“殿下,这里没别人,您不必再演了。”
耶律贺沙从后面探出一张阴柔俊秀的脸来,琥珀色的眼眸中仍带笑意,他的下颌几乎就贴在顾皎的侧脸上,从未闻到过的暗香在她鼻尖幽幽地泛开。和秦骅常用的甘松香的清苦味道不一样,这像是艳阳下绽放的格桑花,混合着燃烧的檀木和轻微的蜂蜜气息,甜蜜、诱人,很容易就让人失神。
“这个郡主就是秦骅喜欢的那个吧?”他调侃道。
“是她喜欢秦骅。”顾皎强调。
“你能保证秦骅一点都不喜欢她?”
顾皎哽住了。
耶律贺沙的脸稍微移开了些,走到了顾皎面前,那抹香味立即消失得只剩下轻飘飘的余韵。
“你刚才问我,我透过你在看谁,我现在回答你。”耶律贺沙垂下眼帘看她,过一会儿又望向旁边的水池,浓郁的琥珀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你长得很像我姐姐,她就死在这个宫殿的水池里,捞起来时人都烂了,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歪了歪头:“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死的时候却面目全非。”
顾皎愣了一下:“难怪你那天突然冲过来,你是把我当作你姐姐了吧?”
耶律贺沙没有否认。
“我那句话仍然有效,在离开北燕之前,你都可以来找我。”耶律贺沙说,“当侧阏氏没什么不好的,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大阏氏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我会挑选一个温柔贤良的主母。”
“我不可能会有答复。”顾皎皱起眉,“也许殿下不知,您这话在妾身耳朵里跟天方夜谭一样。您觉得妾身是脑袋有问题还是得了什么病,好好的伯府主母不当,背井离乡去辽国当一个妾室,妾身图什么?殿下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你生气了。”耶律贺沙说。
一阵风吹来,顾皎打了个喷嚏,她大力地抖了抖透湿的裙子,仰起脖子道:“妾身礼数不周,怕再冒犯殿下,先行告退了。”
“顾皎,”耶律贺沙沉声道,“我给你一个惊喜吧,或许这样你就能知道谁才是值得的了。”
耶律贺沙站在太液池边,他今日换上了北燕的服饰,除去黑甲后的男人更像是出生北燕世家的贵族公子,一身的文弱儒雅。他金茶色的袖子羽翼般在身后扇动,纷飞的长发隐没在黑暗中,如乘风而去,飘渺不可追寻。
顾皎脚步一顿,她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7章 入狱 顾皎一路上找没人的道走,……
顾皎一路上找没人的道走, 生怕被别人发现。远远地见到了大殿,她寻思着,要不找个宫娥进去通报一声, 告诉秦骅,自己先回去了。
早春时节的夜风冷得刺骨, 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小颗粒, 湿答答的衣裳贴在身上, 像冷冻过僵死的鱼皮。顾皎左顾右盼地往前走,远远地望到前面大殿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身形看起来有些许熟悉。她停下脚步, 如果是熟人,看到她这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燕京总有许多规矩,若是在老家,她游水回来,一路淌着水也就进了屋,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也没人觉得奇怪。在南国,哪家的女儿不是在水里长大的?太守的千金也在端午节时下过水, 一袭鹅黄色的镜光绸裙子泠泠润润地散开,是多少儿郎心中的女神。
可燕京就不一样, 别说纱裙沾湿了贴在身上露出姣好的曲线,就是手腕也是不能露的, 若是有人露出细嫩的小臂, 便认定了是青楼楚馆的花娘。大家姑娘这般,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在顾皎不经意间,那道人影动了起来, 这人身量颀长,走起路来步履如飞,衣袍带风,甘松香混杂着夜风席卷而来,更显清冷。
“顾皎,你到哪里去了?你这是什么情况?”
顾皎抬起头来,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秦骅站在她面前,俊眉微蹙,米色的肌肤上晕染着一层清透的桃色,鹰眸仍然清明,牢牢地盯着她。他居高临下,挡住了身后投来的火光,面庞的线条坚挺冷厉,浑身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我出去醒酒,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顾皎半开玩笑地说,“这宫中多久没有修缮了,太液池边的小路一盏灯都没有,栏杆边全是青苔。好在我会水,若是别的贵女,脚滑进去可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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