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进来两个亲卫,拖着一个人形扔在地上,此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已经没了气息。
“贺沙殿下还在楼上,受到了惊吓,还没缓过劲来。”燕端无力地笑着,整张脸愈发惨白无血色,“你且去慰问一声吧──怎么不见三哥?”
“三殿下来时,说是看到了一架可疑的马车,”甲士嘴角噙着讽刺的微笑,眼帘上掀,眼中一派嘲笑,“殿下亲自带人围剿了。”
暮雨潇潇,灯影幢幢,夜行的甲士将道路封锁,艳丽的华衣公子身骑高头大马,挡在马车之前。
廖宫坐于前室,抚上腰间宝剑,如临大敌。
“车中是什么人?”
公子居高临下,冷冷地问道。
第41章 一块铜板 梧栖宫中,叠翠流……
梧栖宫中, 叠翠流金,鲛纱千帐,琼灯画屏, 绣户珠帘。屋内并未点灯,却亮如白昼, 拳头大的夜明珠高悬于藻井之中, 由金莲花捧着, 呈八卦状,散发出熠熠华光。
两尊一人高的飞鹤鎏金博山炉蹲坐床侧,暖香宜人, 轻烟缭绕,杳霭流玉。雕梁画栋中又有珠宝美玉三千,价值连城的古玩家具在这宫室中数不胜数,任由多么见多识广的行家,面对这间瑰丽堂皇的宝宫,也只有瞠目结舌、感慕缠怀的份儿。
堂下有一姽婳女人,头戴衔珠绞丝六尾凤簪,身穿一袭朱红色宫装,裙摆上绣满烫金梧桐花。女人生的国色天香, 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宛如九重天上的仙娥, 她的美丝毫没有被满室的珠宝光华掩盖下去,反而更艳一筹, 这座宫殿中, 她才是最珍贵的宝贝。
女人慵懒地侧卧在美人榻上,削葱指尖捏着枚白玉棋子,柔荑比羊脂玉更加白润。
“骊儿去了?”女人开口, 声如上好绸缎似的轻柔。
她手里打着扇,扇面居然是宝绢纱所制,周围镶嵌着圆润的淡粉珍珠,每一颗都一模一样。
桌案对面坐着一阴柔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眼角已有皱纹,紫袍银带,看打扮是宫内大监。他听了这话后柔声笑道:“回娘娘的话,殿下如今应当已经到了。”
女人满意地一笑,美人高兴,容貌更为艳丽。
“皇后是个十足的傻子,”女人娇声,细声细气地说道,“太子本就体弱,居然还容他半夜前去救人,真是把自家孩子往死里折腾,上赶着给本宫家的骊儿腾位置。要本宫说,一个下贱的官妇,死了就死了,怎劳烦太子营救?还找些劳什子理由,真把本宫当傻子哄?本宫的骊儿多聪慧,立即就识破了那个老女人的阴谋诡计,待抓到了那些人,禀报圣听,本宫看皇后和太子能猖狂到几时?”
这美人正是荣宠不衰的徐皇贵妃,虽年近四十,却不见苍老,年龄为她增添了不少成熟诱人的气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徐皇贵妃末了,轻轻皱起秀眉:“只是不知道骊儿抓不抓得住人……就算抓到了,也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娘娘这边门人无数,三殿下正是众望所归,皇后一派气数将尽,不成气候。”大监宽慰道,“就算殿下抓不到人,也无事,陛下向来宠爱娘娘,一有贡品便先让娘娘挑选,就算是皇后也没有此般殊荣。太子羸弱,皇后无能,这后宫终究是娘娘的天下。”
徐皇贵妃的目光触及到身边矮桌上的琉璃盏,里面正是傍晚时皇帝亲自送来的妃子笑,她心中的忐忑稍缓,抿着嘴又笑起来。
“皇后终究是老了,王家也式微,陛下有意扶持新贵,这群老人哪还有一席之地。”徐皇贵妃轻笑着,缓缓起身,披帛水一样地滑下臂弯,腰间玉佩叮当有声,“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等明儿一早,骊儿便会送来好消息吧。”
徐皇贵妃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本宫身体也不如从前了,近来总是头疼。“
大监扶住徐皇贵妃的手,弓着腰,毕恭毕敬道:“想来是思虑过多,您只管安睡,事情都办妥了。”
大监喊来宫娥,服侍徐皇贵妃睡下。
待滴漏渐深,雨声渐密,大监打着纸伞,悄无声息地出了梧栖宫,远处树下早已候着一人。
那人一身青衫,撑着把白面油纸伞,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太监着装,近了才发觉气质超群,眉眼温润,端的是霞姿月韵。
大监作揖道:“袁大人,皇贵妃已然睡下了,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只等三皇子和太子明面争斗了。”
袁青翡颔首低声道:“多谢大监。夜已深,大监也该休息了。”
大监深深俯身,袁青翡忙扶住他的双臂:“下官受不起大监一拜,大监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就算伺候宫妃,也是袁某的上司长辈。”
周大监咬牙,眼眶微红:“哪还是什么上司长辈!袁大人折煞老奴了!”
袁青翡叹息道:“当年下官面圣,带路的便是大监您,原本以为大监平步青云,谁知从陛下身侧调到了梧栖宫,真是大材小用。晋王殿下也说,小时候与大监亲如兄弟,是一个奶娘养大,本是一奶的亲兄弟,哪料陛下听信妇人言,调大监到了皇贵妃身侧……大监放宽心,晋王殿下也在暗中筹备,只等到时候与大监再见,他日金銮殿宝座侧,自当是大监的位置。”
周大监连连摇头:“哪奢求在殿下身侧服侍,只求有个盼头,不用成日困顿于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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