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顾皎抬起右脚,拨了下铁链,“这就是你的补偿?袁青翡,这些年你的确变了很多,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的癖好。”
“权宜之计罢了,外面太危险,我怕你乱跑。”袁青翡轻柔地揉搓顾皎的手,他垂下眼帘,浓密的鸦青色羽睫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你站错了队,现在更改还来得及。”
袁青翡俊秀的面庞在顾皎眼中比罗刹夜叉还要可怕,要不是链子太短,顾皎现在只想一脚踹在他脸上,最好门牙踹掉两颗。
“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顾皎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这样的事,真是莫名其妙,将她掳来这个鬼地方,还囚禁她。
“我欢喜你,杳杳。”
袁青翡语气中满是深情,轻柔的嗓音若暖流轻荡,他举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碰,顾皎能感觉到他嘴唇的柔软和淡淡的体香。
她头皮发麻,趁其不备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狠狠地在被褥上蹭了几下,手背摩擦得通红。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顾皎恶心得快吐了,她恨不得打盆热水拿皂角搓洗一天一夜,“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少逛青楼吧?怎么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轻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袁青翡依旧是好好先生笑眯眯的模样,他笑起来,越发地清艳疏朗,叫人移不开眼睛。
可顾皎看得全身上下没一处舒坦,她一点都不想理袁青翡。
“杳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说我变了,你也变了。”袁青翡叹息一声,“你以前从不生我气,偶尔和我闹脾气,我只需要多陪陪你,送你些小礼物,你立马就原谅我了。”
“今时不同往日,袁大人。”顾皎道,“其实我完全没有生你的气,你不用做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
袁青翡收起了我见犹怜的脆弱微笑。顾皎缩在角落,他就把玩她的裙带,顾皎夺回裙带,他就捻起她一缕秀发,在手指上绕圈。
顾皎怕头发被拔下来,忍住脾气,移开了视线。
“哦?你要是不生气,为什么会对我态度如此恶劣呢?”
“大人在路上见到从阴沟里蹦出来的癞蛤.蟆,难道会对它亲切一笑然后亲手捧起它放回水池吗?”顾皎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眸,“如果大人真是如此一视同仁堪称菩萨在世,那当我这句话没说,我毕竟思想高度不如你。”
“你果真是在对我生气,”袁青翡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眼神颇为宠溺,“当初是我的错,我不辞而别,留你一个人在南国,我们明明约定好了的,可是我食言了,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当年他抛下她一走了之,她危在旦夕,险些悬梁自尽,那种众叛亲离的处境,不是一句道歉就能翻页的。
无论是如何真心实意的补偿,也无法抚平那一刻如坠冰窟的恐惧无望,那种感觉深深地刻入骨髓,此生难忘。
也许对于袁青翡来说,他不过是食言,就像是失约了一次重要的赴宴,可是对于当年的顾皎来说,她失去了最后逃脱升天的希望,甚至面临的是审判和荣誉谋杀。
不论如今她心中有没有他,至少当年……至少当年,她是很喜欢他的,她是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后来燕京再遇,她不是没有心颤慌乱,她失神了许久,恍惚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但这些年过去,她成长了很多,能和旁人笑着说起当年的事,说哪个小娘子年少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几个道貌岸然的陈世美呢?
有些事情,能当成玩笑说出口时,已经不再会对心境产生影响了,当年的事终究是过去,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顾皎掩嘴打了个呵欠:“袁大人,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俩没有关系了。说实话,我也不觉得现在能和你再续前缘,我早就没有了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心思。我是个大忙人,一盏茶上万的生意要做,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追溯过去,还不如敞开话,谈一谈放我走要多少钱。”
“生意?钱?”袁青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起来,“这样过家家酒的儿戏,你还当真了?你给太子当靶子有什么好的,吃力不讨好,赚的钱又不会到你自己手里。女孩子行走江湖总是吃亏些,哪家娘子成日和男人厮混的?商贾终究是下九流,你是名门贵女,怎么能做这样自损身份的事?”
顾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嗓音骤然拔高:“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厮混下九流,这是我的事业!”
她真没想到袁青翡会如此贬低她,贬低她的事业。什么叫替太子端当靶子,难道在他眼里,明月商会是太子的产业,她只是个吉祥物?
混账话!袁青翡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袁青翡哄她:“抱歉,是我说话太直接,我不过是不愿看你再被带坏了。你可知道苏太傅家的三娘子?燕京有名的才女,十四岁就以歌赋闻名遐迩,可上个月被夫家一纸休书驱逐出府,就是因为她不事生产、不理中馈,还召开什么诗会,和外男见面。你看,就算是才女,也会被休妻,受人嘲笑轻视,你从事商贾,怕是比她的处境更为艰难,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是这个下场。女儿家,分明有正当日子可以过,为何要剑走偏锋,不被世俗所容呢?”
顾皎起先第一反应,就是苏三娘终于离开了钱家那个魔窟,就算是削发出家当姑子,也好过在钱家当主母。太子端盼星星盼月亮盼苏三娘早日离开钱家那烂泥巴塘,今朝得偿所愿,怕是要半夜在东宫一个人卷被子躲床角哭,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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