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颤抖:“陛下,您最喜欢的孩子就是骊儿……他这孩子从小心地良善,知道太子端不喜他,从不在太子端眼前出现,也未阻拦过他什么,可太子端……陛下,骊儿也是您的孩子,他最是良善,不似太子端那般心狠。”
皇帝不理她,许是药劲上来了。他眼神涣散,翻了个身,背对徐贵妃。
徐贵妃如坠冰窟,寒意顺着脊椎一寸一寸地往上攀爬,分明帘幕内暖和极了,赤脚踩在地上都觉着热,她却止不住地发冷。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个男人。这些年的宠爱只是宠爱,皇帝可以让她扶持母族,甚至让三皇子燕骊越过太子一头,在朝中如日中天,可他从没有想过将皇位传给燕骊,也没有想过让徐贵妃当太后。
这些年,她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后宫终究是在皇后手里,皇贵妃再受宠也是皇贵妃。副后又如何?终究不是中宫正位。
就像是给喜欢的宠物的纵容,是上不了台面的。
徐贵妃脑子里乱糟糟的,她长吸一口气,从床边站起来。无论皇帝怎么想,现在木已成舟,他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她端来皇帝每日都要服用的汤药,手脚轻柔,语气甜腻地哄皇帝吃药。这是最后一剂了,成功就在眼前。
徐贵妃舀了一勺药送到皇帝唇边,皇帝整个人早已浑浑噩噩,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温顺地张开了嘴。
眼看药就要顺着流下去,寂静的内殿毫无征兆地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徐贵妃,你最好放下手里的药。”
第85章 驾崩 顾皎仰头望着藻井,……
顾皎仰头望着藻井, 靛青琉璃底上以融金白钻打造群星河汉,无风自动,倘若银河流淌。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腾云驾雾, 每一片鳞片似有生命地张合,怒目圆睁口衔金珠, 龙头直指楼船般庞大华贵的龙床, 像是要将头探入重重叠叠的明黄色帷幕间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紫宸殿, 比想象中的朴素些。
“何人敢在紫宸殿喧哗……”徐贵妃掀开帘子,美眸盛满怒火,枫红色的嘴唇紧紧抿起。她看到站在顾皎身侧的太子端, 呆在原处。
燕端一袭月白长袍,腰间金纹蟠龙,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他玉立殿中,见徐贵妃瞥来,施施然行了一礼,含笑喊了声“徐贵妃”。
“太子端?你为何在此处?你不是被囚东宫么?”徐贵妃立马反应过来,“你竟敢抗旨不遵!来人呐,来人呐!”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许久, 都不见有人闻声而来,只剩廊前北风吹过琉璃灯的响动。
“唉, 我都不知道这样蠢笨的女人是如何宠冠后宫这些年。”燕端摇摇头,抚平臂弯间衣裳的皱褶, 他转身看向徐贵妃, 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徐贵妃,您今儿又漂亮了, 吃了几碗紫河车啊?”
徐贵妃脸色大变,掩住红唇。怎么回事,太子端怎么知道她每日要服用紫河车,这件事只有贴身婢女知晓。自先帝在时,明确禁止后宫女子吃紫河车,这样伤天害理有违人伦的事,有损阴德,皇族不需要这样阴德亏损的母亲生出来的子嗣。凡是发现后妃服用紫河车的,连带子嗣也要吃挂落,虽不至于逐出皇室,但怎么说心里也膈应,士大夫多会以此做文章。
顾皎恍然大悟:“哦,我说骊殿下怎的那般昳丽貌美,原来是因为这般啊!”
徐贵妃大怒:“一派胡言!宫女呢?侍卫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徐贵妃,夜色已晚,当回去了。”燕端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嬷嬷沉声道:“得罪了,贵妃娘娘。”
“滚开!这里可是紫宸殿,可由不得你们放肆!”徐贵妃转身扑向龙床,凄厉地叫喊,“陛下,陛下您醒醒!陛下!他们要害臣妾,您快来给臣妾做主啊!”
药力上头,燕帝早已陷入昏迷,没有一丝回应。
两个嬷嬷都是掖庭老人,粗使出生,制服一个徐贵妃绰绰有余。其中一个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帕堵住徐贵妃的嘴,一边一个掐住徐贵妃的胳膊,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她拖出去。
徐贵妃发出闷闷的呼喊声,美眸泪光点点,华丽的外袍在挣扎间滑落在地,添上不少脏兮兮的脚印。
“看这两个嬷嬷下手,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顾皎唏嘘。
“她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每个宫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她的刁难苛刻,这是在公报私仇呢。”燕端诚恳地说,“说实话,你这个样子我挺不适应的,换了远之可不会说这种话,他多半会上前踹两脚。”
顾皎皱起脸:“可别,他不是这样的人,殿下是代入了自己吧。”
燕端老神在在地拢起广袖,拖长声音道:“多谢你提醒,我方才是该上去两脚。母后这些年吃斋念佛,为我祈福,不大愿意管宫闱俗事,太后体谅令徐贵妃协理六宫,倒叫她蹬鼻子上脸了,总跟孔雀开屏似的去母后面前耀武扬威,着实晦气。母后说,都是因为徐贵妃总是去请安阴阳怪气,院子里的桂花今年都没有往日开得茂盛呢。”
“……那不是因为殿下往花坛里倒苦丁茶么?”
燕端一脸嫌弃:“母后那里的苦丁茶是人喝的吗?还不喝完不给走,说什么养生,既然千好万好本宫浇浇花怎么了,这一般的花草树木还没这个福分呢。哎顾皎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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