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盘查了大半个月,玉玺仍旧没有下落。
熙景帝虽说早秘密让人仿了一枚玉玺,可到底自家知道自家事,既心虚又愤怒。
他的病情也愈重。
太医院的太医也让萧衡清洗了一遍,再给熙景帝诊脉时,用药就极为谨慎,谨慎到不但于事无补,还一味的进补,以至于老皇帝一边躁狂,一边亢奋,身体状况越发江河日下。
随着身体的糟糕,熙景帝的脾气越发暴躁,他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身边有一点儿响动都不行,谁在身边守着都不成,最后只能指定萧衡一人。
熙景帝又一次从恶梦里惊醒,第一件事便是抓着手边的剑朝着萧衡砍去。
萧衡翻身躲开,却仍旧迟了一步,铠甲被划伤,手臂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熙景帝清醒之后,虽无痛悔之色,却盯着萧衡看了半晌,道:“以后许你执佩剑。”
所以萧衡这道伤没白受,自此,只要他在宫里当值,腰下一直挎着佩剑。
秦太傅的府里,几位当朝老臣不顾往日政见不同,齐齐屈尊来见他,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当今陛下年事已高,且身体大不如前,太傅理当挺身而出,力谏陛下立储。”
秦太傅道:“为陛下尽忠,乃是为人臣子的本份,我自当下诸君齐头共进。”
齐头并进,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也是,如今陛下喜怒无常,暴躁易怒,谁也不敢预料他会有什么反应。
那就试试吧?
结果,熙景帝当场勃然大怒,举剑追着那进言立储的御史,两三下便将他砍了个血葫芦也似。
诸人都吓傻了,一时竟想不起来逃命。
等到熙景帝反应过来,众人只能如妇人般惊声四散奔逃。平日里最讲究威仪和规矩的朝臣,这时候只剩下狼狈,官服不整,鞋子跑掉了的不计其数。
有人大声喊:“来人,快拦住陛下。”
这不开玩笑吗?
宫中侍卫是来保证陛下的人身安全的,哪儿是朝臣们能够驱使得动的?
其他宫人、太监们吓得战战兢兢,哆哆嗦嗦,有心上前帮忙,可各个手无寸铁,被熙景拉提剑空砍了几下,就吓得齐齐退后。
只有萧衡腰间有剑,他却站在熙景帝身后不远处,面色冷漠,神情放空,仿佛全然不见眼前君臣闹剧一般的杀戮。
有人直指萧衡:“你为何不拦住陛下?任凭陛下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也是不忠。”
萧衡抱剑冷漠的道:“我只效忠于陛下一人,陛下未曾下旨。”他甚至道:“若我的剑有所指向,也是诸君,岂有对着陛下的道理?”
也是,他本就是陛下的爪牙,向来唯陛下之命是从。若陛下明智,他尚且是奸佞,若陛下昏庸,他只会更罪大恶极,难不成还能指望他像个忠正君子一样,时刻提醒陛下做事公允理正?
连伤带怕,朝臣中竟有小一半都吓病了。
熙景帝再一次罢朝,没人再觉得遗憾,反倒只有庆幸。
毕竟一个发了狂的皇帝,每一次上朝,国事议不了多少,反倒自己有丧命的危险。
若是因为朝事赴死,死后还能落个青史留名,可若死于发狂的陛下之手,那简直是莫大的笑话和耻辱。
………………
秦太傅不肯出头,熙景帝又没人能掣肘,朝臣成了一片散沙。就有那些原本居心叵测的人另僻蹊径。
于是几位被圈禁的王爷和王孙们便借机逃出了京城。
梁王也在此列。
熙景帝尚在昏噩当中,几位王爷已经各自揭竿而起。
这时候还顾及什么父子亲情?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好吗?横竖是最后一搏,不搏也是个老死宫墙的下场,是以这几个兄弟倒是前所未有的同发一心。
老皇帝不得人心,纵然有迂腐之辈,可也有妄想青史留名,另立明君,并且求个从龙之功的投机者。
何况几位王爷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从前的功夫没白下,这会儿各有拥趸,倒也旗鼓相当。
老皇帝不能理事,一听说儿子、孙子们造了自己的反,气得当场吐血,醒转后又只是暴躁发狂,竟连派人平剿叛乱的决策都没有。
朝臣们大失所望,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秦太傅这时候提出:从前陛下亲征西南,便是保宁郡王监国。如今朝事纷乱,不如还请他重新监国吧。
从前诸人都对萧衡持有极大的恶意,这会儿反倒没人吭声了。
是啊,几位王爷平时装得温文宽厚,君子一样,到处招揽人心。
可谁成想一旦有变,他们最先反叛,虚伪的面孔下,各个心里都藏着一颗垂涎陛下宝座的贼心呢?
反倒是这位保宁郡王,当初陛下驾崩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揣测他是否要趁机夺位。不成想,他是最坚定的要派兵救驾的那个。
而且他还成功了,就因为救驾,他自己都差点儿死到西南,可见他对陛下的忠心。
如今虽说他身处事外,一味的放纵陛下失控,但那也情有可原。
一是这是他的愚忠之处,二来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只是陛下身边当值的臣子,职能等于同侍卫,他只管负责陛下的安全就好。
至于朝臣们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昔日谁也没给过他什么恩惠,凭什么让他为了不相干的朝臣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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