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戴着棒球帽的骑车人就低下头瞥了她一眼。
……又是晏行川。
陆知序看着他好像比吃饭的时候又沉了一点的脸色,鬼使神差地把话咽了回去。
放学后颇为吵嚷的马路上,晏行川把车半斜着拦在陆知序面前,场面颇为诡异,陆知序看了眼四周正变得越来越古怪的眼神,十分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问面前的人:“有事吗?”
晏行川没有说话,飘到陆知序身上的眼神却仿佛在控诉她。片刻后,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欠我一顿宵夜。”
“……”陆知序有点不可置信:“哦。”
她沉默了一下:“你要现在就去吃吗?”
晏行川就为这个和她拉了半天的脸?还特意把她堵在大街上?
他有病吧?!
“不用。”晏行川沉着脸盯了她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等周末吧,时间我定,吃什么也我定。”
“好,都行。”陆知序非常迅速地答了一声,企图让他快点让路。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人的脑回路了。
晏行川却好似完全没有瞧懂她的企图,脚下半步没挪,盯着她脸孔的目光也始终未曾移开。许久,他才终于在两相对峙中很不放心地瞪了一眼陆知序,将自行车调头,骑到人行道上,边回头边说:“记得你答应我的宵夜。”
陆知序看着他替自行车掉头的动作,终于彻底无语了:“……记得。”
不顺路还特意来堵她。
晏行川青春期的时候脑袋是让门给夹过吗?
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陆知序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想,或许她能和晏总坚持不懈地吵上这么些年的架,确实是有原因的。
晚饭吃得心不在焉,陆知序总共也没填进去几口,回公寓后,她的肚子果然就轻轻叫了一下。
这时节外卖也没普及,她打开冰箱,翻出一袋速冻饺子,数了十个下锅。
水开的时候她盯着锅里浮浮沉沉的饺子,再次想起了自行车上晏行川的那个眼神,觉得他有点幼稚。
难怪工作了以后还不忘给她找茬。
锅里的饺子顺着沸腾的水花慢慢浮了起来,陆知序调了一碗蘸料,拿笊篱盛出来一个尝了一口。
一股奇异的气味忽然冲上了鼻腔,她皱着眉把嘴里的半个饺子吐出来,然后打开冷藏室看了一眼包装袋。
……韭菜馅儿的。
陆知序挑食的水准只能算一般,日常不吃的东西只有三样,韭菜、猪肝,还有鱼腥草——这个不吃是真不吃,哪怕是作辅料配进菜里,她也能原原本本地给挑出来,就更别提这么明晃晃地包成饺子了。
大概是她平时表现得太好养活,做饭的阿姨也就没仔细了解她的口味,去超市买饺子的时候,顺手就提了一袋。
她叹了口气,把剩下的九个半饺子倒进垃圾桶里,然后去卫生间漱了口。冰箱里大概还有别的食材,但她是彻底没胃口了。
她慢吞吞打开书包,翻出老师布置的作业,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班级群。
十年前的手机群聊里还没有匿名聊天和斗表情包这俩强大的功能,群里也没什么人说话,只有五六个号零零散散地挂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汇报作业进度。
陆知序眼皮一动,翻了翻聊天记录,不出意料地在进度汇报底下翻出了他们班同学发在群里的几份作业答案。
她默默点开,把几份作业的答案一对,开始动手抄。
抄完作业后已经十一点了,陆知序意兴阑珊地洗了个澡,关灯上床。
入夜后一抬头,关了灯的小公寓天花板上,荧光贴纸散发出一点温和又固执的光,陆知序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点不可抑制的疲惫。
大概有很多人都渴求回到过去,要么弥补遗憾、要么避免错误,但对她来说,时间其实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她的人生是一条无可挽回的长河,年少时所有要做出的选择她都已经做出了,实在没必要再重来一回。
还有……还有晏行川。
她其实是个很懒得同人交流的人,能不说话的时候,宁愿对着空气发呆也不想开口。可十年后她还能在晏行川头上安一个“找茬副总”的名头,光明正大地无视他,可这会儿对着一个诚心诚意地帮助过她的少年,她却又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放任他不理。
窗外绕过一点低低的风声,陆知序盯着天花板,默默叹了口气。
窗外,才从陆知序面前掉头离开的晏行川在路上绕了两段路,又不动声色地顺着晚风骑回了她家附近。
他将自行车停在小区门口,抬头盯着陆知序住的那间公寓楼看了半晌,才终于沿着树梢上升起的月亮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陆知序在三个闹钟的轰炸下准时起了床,她匆匆把自己洗刷干净,十年如一日地没吃早饭,就拎着书包去上了学。
上午的课依旧枯燥,上语文的老曹和上数学的老郑仿佛卯着劲儿在比谁讲课更适合催眠,陆知序在一唱三叹的声音里哈欠连天,还得强撑着眼皮表示“我能行”。
上到倒数第二节课时,她的胃里开始泛出熟悉的疼,陆知序伸手按了一下,觉得这回的胃痛可能有点严重,刚想举手请假,去医务室拿一点药,眩晕感就忽然涌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