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如果叫了换的称呼,就会露出破绽,显得她格外不正经。
但此时,“行川”两个字从陆知序嘴里说出来,却忽然让他感觉到了某种惊心动魄的意味。
晏行川看着她,目光颤了一下。
许久,他听见陆知序自问自答道:“好啊。”
第66章
“好啊。”
晏行川听见陆知序说。
某一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这句“好啊”只是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聊,回答的也只是“今晚喝不喝红枣粥”这样的家常问题。
但陆知序的神色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郑重。
温暖又狭窄的车厢里,她是在清楚明白地和晏行川说,好啊。
——你是想和我一起有个家吗?
——好啊。
晏行川缓缓摒住了呼吸。
*
隔天清晨,陆知序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晏行川去陪她去选衣服。
晏夫人的葬礼将在今天下午结束,晏董事长晚上就要坐飞机走。
临行前,他提出想好好和陆知序见上一面——
以正式的,长辈和“儿媳妇”的身份。
陆知序这趟来北欧来得匆忙,她以为自己只是来参加葬礼的,所以出门时只带了两套葬礼上穿的正装和两套居家服,没一套适合见家长的。
只好一大早就拖着晏行川去买。
十一月清晨的北欧才落了一夜小雪,天气格外冷,陆知序把自己从床上挖起来,穿好大衣,裹好围巾,便十分匆忙地出了门。
晏行川在她身旁联系附近的朋友,让他们荐几个合适买衣服的地方过来。
晏董事长妻子新丧,这几天里出现在他身旁的人基本斗穿着素淡,陆知序于是也挑了一套稍显正式的衣服,白色内衬,黑色外搭。
黑和白原本都是很沉闷的配色,但那套衣服的剪裁格外合宜,穿上去后,衬得陆知序整个人都安静温和了起来。
临去见晏董事长前,为显正式,陆知序还特意请人给她化了一层很浅淡的妆。
她化完妆出来时,眉眼相貌都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晏行川却仍旧愣愣盯着她瞄过的眉毛看了好几秒,暗自出了一会儿神。
——距离上一次他看见陆知序脸上带妆,已经快过去十年了。
陆知序这个人好像生来就特别怕麻烦,念书的时候不喜欢动不动就来和她搭讪的人,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复;工作后不喜欢那些逢年过节就出现一回的,让她“也拾掇拾掇自己”的所谓长辈们,因为“拾掇自己”这件事太浪费时间。
晏氏集团的员工守则上并没有对员工的着装要求,于是平日里在公司,陆知序一直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她从不化妆,有时候被念叨得烦了,就抹一点口红敷衍了事。
出席某些重大场合,一定要穿正装的时候,她也一贯选些宽大的日常款,避免自己穿得不舒服。
在晏行川的记忆里,陆知序上一次穿得这么正式,还化了一套全须全尾的妆在脸上,还是在高中时期的元旦汇演上。
那天班里集体换衣服化妆,陆知序于是就跟被赶上火架的鸭子一样,满脸都是被逼良为娼的不情愿。
没想到,如今只是去见一个其实早就和她见过面的家长,她还能拿出这阵仗来。
和晏董事长约的见面地点在葬礼现场附近的一家小咖啡厅里。
陆知序惴惴不安地在脸上挂了一副假笑,一边心怀忐忑,一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脑补起一堆言情大戏来。
晏董事长和晏夫人一向夫妻情深,如今晏夫人过世,晏董事长大约就更拿晏行川当唯一的眼珠子疼了。
她和晏行川还没跟晏董事长声明关系,她本人就被晏行川公然带去参加晏夫人的葬礼,说不准晏董事长早就心存不满了。
无数“拿了这五百万,马上离开我儿子”的桥段在脑海中轮番上演,陆知序默默吸了口气,决定要是待会儿真发生这种事,一定要拒绝得坚定一点。
咖啡厅袅袅的香气里,晏董事长穿着一件半旧大衣,神色和蔼地看了一眼陆知序,喊她:“小陆啊。”
陆知序下意识跟会议室被点名了似的端正坐好,答了一声“到”。
晏董事长:“……”
陆知序:“……”
太丢人了!
晏董事长一怔,隔了一会儿,唇边才露出一点很淡的笑意,他很是慈和地看了陆知序一眼,说:“不用紧张,我就是跟你说几句话。”
陆知序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她和晏董事长其实早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早些年晏董事长还没全把肩上的担子卸给晏行川时,陆知序总能在公司里看见他。
后来她升任主管,又升职做总监,每一回,都是经由晏董事长点头通过的。
按策划部茶水间里的八卦说法,她算是晏董事长留在公司里的“嫡系”,是专门被挑出来和晏行川分庭抗礼的。
只是陆知序从没想过,还有那么一天,她会和这位顶头上司的上司面对面喝一杯咖啡——
准备结亲。
陆知序束手束脚地在晏董事长面前摆足了一副拱了白菜的猪该有的模样,低眉顺眼,语调谦和。
晏董事长也一直表现得很好说话。
晏行川一边挑眉,一边十分新鲜地看着这两位互戴面具的人各自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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