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序迎面撞上这股暖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跑。
晏行川一把摁住她的脑袋,“别动,还没吹好。”
陆知序:“……”
就这吹风机的风力,怎么着也得十几二十分钟才能把头发吹干吧。
会吵死人的。
陆知序挣开晏行川按在她头顶的手,试图抗议。
晏行川油盐不进地朝她露出一个不怎么高兴的神情,淡淡说:“你下回要是洗了头还不记得擦干,我就再给你换个更小点的吹风机,对着你的头发吹一个半小时,吵死你。”
晏行川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却在陆知序的挣扎下越来越不爽,他掀起眼皮,开始跟陆知序翻旧账。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你告诉我,你哪一遍听进去了?”
“还有上个月,我是不是告诉你最晚十二点,必须关灯睡觉,你趁我睡着偷偷摸摸爬起来加班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那胃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我让你按时按点吃养生餐,结果你趁着部门聚会去吃特辣火锅,回来还骗我说只喝了一碗粥——你衣服上还沾着油点子呢,就敢和我睁眼说瞎话了!”
晏行川把陆知序的头发揉得稀乱,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把吹风机重重往桌子上一砸,怒道:“陆知序,你简直无药可救!”
“无可救药”的陆知序:“……”
她眨了眨眼睛,犹豫两秒,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自打她和晏行川同居后,晏行川每隔一个礼拜便能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发一通脾气。
有时候是嫌陆知序睡得晚,有时候是怪陆知序吃得少,还有些时候,就是单纯的没事找事。
偏偏陆知序平时小辫子一大把,晏行川随手都能给她揪出七八条来,每回一吵架,晏行川就喜欢翻旧账。
次次都翻得有理有据,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算了,陆知序默默想,她已经习惯了。
晏行川正激情数落陆知序,一低头便见陆知序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玩她的手指。
她头发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要露不露的半张脸微微垂着,眼皮耷拉向下,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
晏行川:“……”
这人到底有没有悔过之心!!
晏行川咬了咬牙,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让陆知序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忽然响了起来。
被训得昏昏欲睡的陆知序瞬间睁开了眼睛:“你手机响了,快去接。”
晏行川:“……”
他还就不接了!
他疾步上前,拿起自己的手机,刚要挂掉,食指就略微停顿了一下。
是晏董事长。
……那还是接吧。
晏行川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坐了十一个小时飞机,语气稍显疲惫的晏董事长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和机场嘈杂混乱的声音响在一起,轻轻道:“行川啊,你妈妈刚刚来找我了。”
晏行川捏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一点。
晏夫人去世,晏董事长退休回国,晏行川的母亲作为晏董事长名义上的弟妹,确实应该去看晏董事长一眼,聊做慰问。
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晏董事长接下来的话。
晏董事长犹豫了两秒,终于还是说:“我和你妈妈说了你恋爱的事情,她说想见见小陆,让我问问你方不方便。”
——见见小陆。
晏行川微微拧紧了眉头。
电话那头,晏董事长的声音仍在继续。
“她和你虽然不怎么亲,但好歹是你亲妈,我想着你都快结婚了,也该和她说一声,省得到时候太突然。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想见小陆,不过这也正常,小陆也算是她儿媳妇儿,她这个做婆婆的嘱咐两句也是应该的。”
晏董事长声音疲惫,但说起话来却絮絮叨叨的,像个操不完心的老父亲。
好一会儿,晏行川才缓了缓心绪,说了句我知道了,抬手把电话挂掉。
沙发前,跟穿着晏行川同款情侣睡衣,顶着一头乱发的陆知序正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书发呆。
仿佛那纸协议不是天降横财,而是什么即将跳出来考验她的洪水猛兽。
酒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陆知序身上的睡衣只有薄薄一件,浅绿色的棉质衣料衬得她皮肤很白,领口略低,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
晏行川盯着她,不自觉地出了一会儿神。
陆知序有什么好见的呢?
他妈妈为什么要见陆知序呢?
晏行川父亲去世那年,晏行川才刚满七岁。
他那时才读小学一年级,还没来得及明白死亡究竟什么,他母亲就因为无力承担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的辛苦,选择了抛弃他。
晏行川被她妈妈亲自送进晏氏老宅那天,亲眼看到,他母亲神色如常,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被放弃得毫不犹豫。
一点都没有狗血电视剧里演得那么拖泥带水,肝肠寸断。
晏行川被寄养在晏宅十年,成年后,又自己搬出来住了十年。
不管哪一个十年,晏董事长和晏夫人都一直在他的生命里发着光。
可他的母亲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