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成扶着床爬了起来,穿好鞋子出去找刘彩云。
以前他觉得他娘还挺聪明的,但如今看来她的聪明显然都是小聪明,在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面前够看,进了城却不行了。
如今捅出这种漏子,她不但不忏悔道歉,反而还因为怕担责任,极尽推脱,试图把责任推出去,以为苦恼卖惨就能抹平这事。但这可不是乡下,尤其是这个事可是害得好几个人进了医院,哪那么容易算了。就是毛政委同意,其他人也不可能答应。
周家成出去就看到刘彩云坐在走廊的另外一端的地方,头发披散着,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地捶地:“我的孙子,我的立恩,你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周家成感觉脸上火辣辣,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拔腿就走,不管这事了。但他工作还在这里,显然跑不掉,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烦躁,周家成走过去,扶起了她,耐着性子说:“娘,你别哭了,医生正在抢救呢,立恩会没事的。”
刘彩云抹了一把鼻子:“真的?你哥走了就留下立恩这么个独苗苗,他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搞得好像她也是受害者。
米嫂子扯了扯嘴巴:“自己孙子出事就知道心疼了,别人的爹娘老子、儿子女儿就不是人啊,干这些缺德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呢?”
这话一出,病人家属们隐隐消下去的怒火又窜了起来。
是啊,谁都有脸哭,但她刘彩云这个始作俑者哪里来的脸在这儿哭惨?她还嫌把他们害得不够吗?
“活该,害人反害己,让你丧良心,你个杀千刀的,害得我们家那口子还躺在里面!”一个中年大妈气得直抹眼泪。
周家成赶紧鞠了一躬,又羞又愧的样子:“婶子,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你要不高兴,就打我出出气吧。”
那妇女还没做声,毛政委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厉声道:“够了,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都给我安静。”
他一出现,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就连刘彩云的抽泣声也小了许多。
毛政委扫了所有人一眼:“这个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刘彩云为了偷工减料省钱,用了腐烂的豆子引起的食物中毒。老人和小孩的肠胃弱,抵抗能力低,吃了这种霉变食物所做的豆花,引起了食物中毒,所以导致腹痛呕吐腹泻之类的情况。虽然家里的青壮年也跟着吃了,不过因为年轻人身体好,消化快,多跑两次厕所就好了。但小孩子和老人受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家里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却上吐下泻的命都去掉了半条。
毛政委又说:“所幸没有出人命,不过出了这种事,肯定是要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说着,他看向了周家成。
周家成马上站出来深深地鞠了一躬:“毛政委,这件事都是我们家的错,做错了事就要负责,他们的医药费我们家负责。此外,要是大家还有什么不爽,想发泄的,冲我来,是我没监督好我娘才造成今天这个事,身为人子,我也有责任,是打是骂,我都绝不还口还手。”
覃秀芳讥诮地看着他,不愧是周家成,做事就是老练。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是很淳朴,很好说话的,周家成主动提起赔医药费,态度又如此谦卑有礼,况且大家都还是同事,一起工作,人又救回来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便是碍于情面,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可能当着毛政委的面太过咄咄逼人。
好一招以退为进,不过他想赔点钱就了事了,还想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没门!
沉吟片刻,覃秀芳站了出来,诚心诚意地说:“毛政委,虽然大家不是吃我的豆花引起的腹泻、腹痛,不过说到底也跟我有点关系,毕竟是我带头在部队门口卖豆花的。对这个事,我心里非常过意不起,也想尽尽我的绵薄之力,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遭了这一通罪,身体肯定受损不轻,这些钱你分给他们拿回去做营养费吧,补补身子。不过陈翰笙和张春丽这两家就不用给他们钱了,他们明明不是买的我的豆花却诬陷我,我可没那么好心,以德报怨还送钱给他们。”
米嫂子不知道覃秀芳心里打的主意,以为她纯粹是发善心了,不由得撇了撇嘴道:“我说秀芳丫头,你这也太好心了吧。是他们自个儿嫌弃你的豆花贵,贪便宜,去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吃出了问题,凭什么让你帮着擦屁股掏钱给他们。”
这话说得病人家属们讪讪的,一脸羞愧,都不敢看覃秀芳的眼睛,连带的,本来觉得周家成做得还行的,现在这么一对比,又觉得他没啥担当了。不相干,被他们家抢了生意,还差点连累的女娃都知道给受害者掏点钱补营养,周家成可绝口没提这事。至于医药费,那是他应该出的,也不算啥人情。
毛政委也很意外,他面色柔和地说:“覃秀芳同志,你真是一个善良,品德高尚的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子无亲无戚独自在城里打拼,天天起早贪黑,挣点钱也不容易,这些钱你拿回去,营养费我掏了。”
覃秀芳受宠若惊,赶紧摇头:“这怎么行呢,毛政委,这使不得,使不得,都不关你的事。”
明明是她提的主意,咋能让毛政委给她出钱。
病人家属们也赶紧说:“对啊,毛政委,咱们哪能要你的营养费,这都是咱们贪便宜,明知道最近物价一个劲儿地涨,还为了省那一块钱去买便宜货才出的问题。咱们不要营养费了,就当给咱们一个经验教训吧,以后买东西别光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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