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在计较去凉州的事。月芙叹一口气,没再多想,梳洗好用过朝食后,便带着素秋和桂娘一起理了理库房,挑出几样厚实的料子,于午后乘车出门,前往东市,寻到熟悉的铺子让做成适合在西北秋冬的风沙中穿的衣裳。
待付好定金,预备回府的时候,月芙忽然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崔氏。
崔氏正带着儿子阿翎在一处卖糖人的铺子前逗留,看来应当是难得外出采买,便带着儿子一道来看看。
过去在杜家时,两人是妯娌。崔氏因是崔汲一脉的远亲,又生了杜家的长孙,在赵夫人面前十分受关照。她不曾做过对不起月芙的事,但每一次赵夫人苛责月芙时,她皆冷眼旁观,是以月芙对她实在亲近不起来。
如今两人之间已没了妯娌的关系,月芙更加不想同她多说话,于是只看一眼,便要带着素秋等人离开。
只是,崔氏仿佛有所察觉,在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月芙,立刻将阿翎交给身边跟随的下人,笑着迎上前来喊:“阿芙,果然是你!”
月芙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微笑着冲她颔首,态度间带着几分的疏离。
崔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一手掩唇,“哎呀”一声,道:“是我疏忽了,如今不该再叫‘阿芙’,应当是八王妃了。”
她说着,便退后一步,略行一礼。
月芙只笑着请她不必多礼,虽不欲与她多说,但料想她这样主动地上前问候,一定是想说什么,遂静等下文。
果然,崔氏在她身边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问:“怎不见八王?”
“殿下公务繁忙,今日是我一人过来的。”
“公务繁忙?”崔氏重复了一遍,面露异色,“可方才……”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让旁人追问下去。
月芙不愿顺她的意,便只笑吟吟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崔氏碰了一脸灰,面色讪讪,不甘心将话咽下去,只能自顾自道:“方才我带着阿翎从平康坊过来时,远远的好似见到了八王殿下,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两人走得有些近,我本以为是你,可现下看衣着……哎,隔得有些远,大约是我看走了眼吧,你别放在心上,新婚燕尔,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崔氏一面观察月芙的脸色,一面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暗示咸宜公主脾气大、难伺候的话。
月芙的心里起了个疙瘩,有些听不进她的这些唠叨,打起精神应付两句,便匆匆告辞。
素秋将崔氏的话都听在耳中,上车后,迟疑着劝两句:“娘子,崔大娘子兴许只是信口胡言,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又或者,殿下身边的娘子,是哪位公主也说不定呢。”
月芙叹一口气,摇头道:“不论她说的真假,回去问一问殿下就知道了。”
她相信赵恒的为人,即便心里有些难受,也不想只听旁人的一句不知真伪的话便先在心中埋怨他。
素秋见状,不再说什么。
东西市是长安城中商贩云集的地方,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马车行到东市与平康坊之间的道上时,遇上一阵壅塞。
“娘子,前面的好像是殿下。”车夫朝前张望一番,赶紧回身告诉坐在车中的人。
月芙听罢,忍不住掀开车帘,循着车夫指的方向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前方,的确有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正牵着马儿,沿路慢慢前行。
他身边除了杨松等两三个侍卫,也的确如崔氏所说,还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
他们背对着这边,缓慢前行,偶尔说一两句话,皆没有察觉身后的注视。
月芙仔细辨认了片刻,才认出那名年轻女郎,正是先前皇帝、太子等人为赵恒挑选的王妃人选,王家十四娘。
“娘子,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素秋显然也看到了,越发小心翼翼地问。
就连车夫也察觉到不对,一时不敢吱声,有些后悔方才的心直口快。
人群前方的赵恒将王十四娘送至马车边,站在一旁看着她登上马车。
月芙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重新坐回车中,道:“算了,不必过去,先回府吧。”
只是,车夫才应一声“喏”,拉着缰绳继续控制着马儿缓缓前行,要在路口处朝西面行去时,前方的赵恒却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的马车。
他瞥见车夫有些为难和闪躲的神色,不禁皱了皱眉,冲身边的杨松交代几句,便将手里牵着马的缰绳递出去,转身逆着人群前行的方向,朝马车行来。
“娘子,殿下看见咱们的马车了,就要过来了。”车夫在前面小声提醒,将马车停到路边,主动下去,向赵恒行礼,掀开车帘。
素秋左右看看,自觉地下车,将月芙身边的地方让出来。
月芙咬了咬下唇,忍着满腹疑云,冲赵恒微笑,道:“我才去一趟东市,正要回府,可巧遇见殿下。殿下可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若有,我便先回去,不打扰殿下——”
话还没说完,赵恒已经面无表情地大步登上马车,阖上车门,沉声道:“回去吧。”
“喏。”车夫连忙应声,重新赶车上路。
车轮缓慢滚动,车身摇摇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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