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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二人告辞前,苏仁方将自己用了多年的佩刀赠给赵恒,又让他一个人到院中去试一试,留下月芙一个在廊庑下。
    月芙一看便知苏仁方恐怕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于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门边,等着他开口。
    庭院中央,赵恒和侍卫们站在一起,握着手里的宝刀仔细端详。廊庑下,苏仁方看着他难得意气风发的模样,浑浊苍老的眼瞳中闪过感慨的湿意。
    “他长大成家了,我总算没有辜负先皇后临终前的嘱托。”趁着没人注意,他转向月芙,含笑道,“阿芙,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先前八郎执意要娶你的时候,许多人都十分反对,甚至传出过不少不太好听的传言,可我从头至尾都选择站在他那一边,哪怕我并不知晓你的为人,你可知为何?”
    苏仁方曾出面帮赵恒劝说圣上同意这桩婚事,月芙先前就听说过,却不知其中详情,只好诚实地摇头:“请将军为阿芙解惑。”
    “我相信八郎,不论什么时候,都信他知道分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中意的人,一定也不会让人失望。”苏仁方说着,忽然轻叹一声,仰头望向碧蓝如洗的晴空,“更重要的是,我想站在他这一边。八郎这辈子,选择与他站在同一边的人,太少了。”
    月芙知道,他这一番话,一定饱含深意,也许其中关系到赵恒当初被送离京城的内情,但他没说,她便不会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满心慈爱的老者,目光也渐渐变得复杂而温和。
    苏仁方浑浊的眼珠忽然转向她,用一种充满期望和嘱托的眼神看着她,道:“孩子,八郎同我说过些你的事,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有缘分,盼你们将来能相互爱护、扶持。也盼你……能像我一样,一直站在他那一边,好吗?”
    月芙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老者的殷殷之心,忍不住转头看一眼正收刀入鞘,同两个侍卫说话的赵恒,郑重点头:“好,我一定会一直站在郎君的那一边。”
    “好孩子。”听见她的回答,苏仁方的脸上笑意更深,显得十分欣慰,“西北的气候不如长安宜人,往来的人口也多属不同民族,你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若觉得孤单,可与郑承瑜的夫人作伴,她也是前两年才从中原迁去凉州的,会多关照你的。”
    “好,多谢将军提点,我会记在心上的。”
    不一会儿,赵恒理了理衣袍,从庭中过来,带着月芙向苏仁方告辞。
    老人家满心牵挂,又吩咐送了他们许多东西,将夫妇两个的马车装得满满当当,才放他们离开。
    傍晚,月芙在府中交代长史将他们要带上的行囊一个个清点清楚。
    等这一切都处理妥当,才沐浴上床。
    不知为何,今夜有些闷热,月芙将搭在胸口的一角薄被掀开,起身去够床边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扇风。
    “睡不着?”
    赵恒察觉到她的动静,也跟着坐起身,握住她的手腕,抽走蒲扇,把她压回枕头上,又将那一角薄被搭回她的腹部,在她要出声抗议的之前,先一步摇动蒲扇。
    凉风习习,月芙顿时安静下来,拉拉他的胳膊,道:“我不热了,郎君不用扇了。”
    赵恒没回答,重新躺下,放慢手腕摇动的速度,却依旧一下一下慢慢扇着凉风,见她还没睡,便问:“今日在苏将军的府中,他与你说了什么?”
    月芙想了想,本也没打算隐瞒,苏仁方也未说不能告诉赵恒,便一五一十将那几句对话说了出来,又道:“郎君,我保证过的,已经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嗯。”赵恒发出闷闷的笑声,心里暖融融涨鼓鼓的,想起幼时的许多事,道,“将军一直待我很好,我不懂事时,甚至还暗自埋怨,为什么自己不是将军的亲子。现在想来,着实幼稚。人之父母出身,皆由天定。我既生在皇家,便不过心怀怨愤。至少,听将军说,当初母亲一点也不想让我离开长安,她的心中一直有我,阿父、阿兄和阿姊都不曾苛待过我……”
    月芙想起苏仁方的那句“临终前的嘱托”,心口微酸,道了声“郎君太好啦”。
    两人没再说话,在徐徐的凉风里慢慢入睡。
    ……
    第二日清早醒来,一切收拾妥当,两人用过朝食后,便启程离开长安。
    有几位与赵恒相熟的武官前来送行,几人在城门外饮酒折柳,略一拱手,算是道别。
    车马辘辘而行,月芙掀开车帘,再度往巍峨的城门方向回望一眼后,重新做回车中,不再多想。
    出京城后,一路西行北上,要渡渭水,经岐州、陇州、泾州、原州,再到兰州,最后再由鄯州往北,才能到凉州。
    起初几日,所经城镇虽不比长安气势恢宏,城池庞大,但至少人群往来络绎,驿站中亦物资、人员齐全。但越往西北,城池的规模便越小,连带着驿站也开始显得冷清无比。
    就连天气也一点点变凉。
    五月的天,长安城中定已经酷暑难耐,可西北几座城池,除了干燥的空气与刺目的阳光外,甚至需要披上初秋的外袍。
    到兰州的那日,月芙面上原本细嫩的肌肤甚至起了一小块不明显的干裂痕迹。
    素秋连忙找出特意备下的面脂要替她涂抹,却被赵恒一声不响地接过,先在那块干裂的地方抹了厚厚一层,又给她一整张脸,甚至双手、脖颈都抹上一层,惹得月芙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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