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被率先摁在了刑台上,依旧用那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靳月,好似要说什么。
陈酿冷声厉喝,“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验明犯妇人正身,即刻行刑!”
斩立决的令牌丢在地上,刽子手娴熟的将人摁在了断头台上,手起刀落。
鲜血迸溅的瞬间,有人低声惊呼,有人快速捂眼,霜枝赶紧闭了眼,不敢去看那血腥的一幕。
唯有靳月一直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殷红的血,忽然高高飞溅,又快速坠落,洒了满地的艳丽。阳光从头顶落下,心里却凉得厉害。
眼前有灵光闪现,恍惚间,她看到利利剑光,划过很多人的脖颈,动作凌厉而果断,收剑归鞘时,何其冷漠无情,好似……
脑子有些钝钝的痛,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
弥漫着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靳月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望着自己的掌心,五指有些莫名的抖动。再抬头,刑台之上,鲜血艳烈。
退出人群,靳月握紧了手,面色有些苍白。
霜枝腹内翻滚,几欲作呕。
这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人的感官,真是让人难受得很!
“少夫人,你怎么了?”霜枝面色发青。
君山行礼,“少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把霜枝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张小脸委屈的拧巴着,“你这人……吓死人了!”
君山愣了愣,瞧了一眼刑台方向,又瞧了一眼面色微恙的靳月主仆,当即软了声音,低低的开口,“公子请您去一趟茶楼。”
“他出门了?”靳月心头一惊,手心却半分都没松开。
跟着君山进了茶楼,第二次来这儿,靳月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便进了傅九卿的专用雅阁。
门开,屋内的暖气瞬间涌出,烘得人很舒服。
霜枝快速解了靳月的披肩,恭敬的在外头候着。
靳月独自进屋,视线快速落在窗口位置。
那一袭白衣的男子,神情泰然的坐在窗前,那极是漂亮的一双手,如同玉箸一般,修长而白皙,此刻却在剥着什么,举止颇为优雅。
“过来!”他出声,音色还是凉凉的,与屋内的暖意十分不负不相符。
靳月抬步走到他面前,他手上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倒也乖得很!
靳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此前不是病得起不来床?
她在侧伺候了那么久,他依旧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怎么她一出门,他就能下床了?
心里疑惑,但他能好起来,对靳月来说也是好事。
至少,不用守寡了!
白玉似的指尖在帕子上擦了擦,傅九卿微微侧过身,“抬手。”
靳月一愣,身体反应却比脑子快一步,几乎是本能的伸了手。当然,伸出去的并非是那只紧握成拳的手,是另一只。
傅九卿睨了一眼她垂下的胳膊,“那只!”
心下微动,靳月眉心微皱,想着他是有千里眼吗?
能看到刑台发生的事?须知,当时事发突然,连霜枝都未曾留意到这些。
拳头,露在他面前。
“打开!”傅九卿音色微沉,带着清晰的命令式口吻。
靳月有些犹豫。
下一刻,他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紧不慢的,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她的掌心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别的女子从小做针织女红,指尖和顶针位置会有茧子,她却半分没有,只是掌心硬得厉害,就跟铸了一层铜墙铁壁似的。
靳月皱眉,“你……都看到了?”
傅九卿不紧不慢的捏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呼吸一窒,靳月面色微青,他果然都看到了?
可他当时站在哪里呢?霜枝靠得那么近,都没瞧见那妇人冲过来,在她的掌心用手指写了一个字。
“一个冤字!”靳月声音微促。
傅九卿好似全然没听见,仔细的擦着她掌心的碎纹,再将此前剥好的花生米放在她掌心里,淡淡的开口,“坐下来,吃吧!”
靳月话到了嘴边,终是生生咽下,一言不发的朝着他对面走去。
然则腕上一紧,却是傅九卿紧拽着她的手腕不放,还朝着里头挪了些许,眼神往自个身边瞥了一眼,示意她就坐在自己身边。
深吸一口气,靳月没有反抗,挨着傅九卿坐下,吃着掌心里的花生米。
指尖轻旋,粉色的花生皮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搓掉,米黄色的花生仁露出来,被她快速塞进嘴里,动作娴熟至极。
傅九卿瞧着她唇角沾上的一点花生皮,像极了开在大雪中的一抹红梅,颜色极为俏丽,让人很想伸手去摸一摸,眸色深深,他终是忍了一口气,漠然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事到此为止,记住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了清晰的警告意味。
靳月嘴里的花生仁咯嘣咬碎,凝眸看了他半晌,心里了然的点了点头,“我不会乱说话的,否则这便会成了冤枉案子,傅家会惹祸上身。”
“还不算蠢!”傅九卿端起杯盏,浅呷一口。她翻个白眼,就你聪明?!
案子已结,算是尘埃落定。
傅九卿瞧着清冷孤傲,夜里却总是窝在她的床榻上。终归是夫妻,靳月一开始还会说两句,但到了最后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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