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春秋委实倦怠,待施针完毕,脚一软便扑在了门口。
“裴大夫?”顾白衣慌忙让人将其搀到栏杆处靠着,“您这是怎么了?”
裴春秋摆摆手,抬袖拭去额角的汗,“我刚从边关赶回来,就进了宫,有些体力不支,眼下没什么事,我先歇会,烦劳给我弄点吃的喝的,我……”
他年纪大了,确实撑不住。
“二月,快!”顾白衣慌忙招手。
小太监赶紧上前,二月在前面领路,将裴春秋搀进了后面的偏殿,抬了软榻,取了被褥,奉上瓜果点心和茶水,凡是裴春秋开口的,皆有求必应。
唯一要求,不能让裴春秋离靳月太远。
房内的靳月,双目紧闭,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生死难料。
比起那年跳崖,如今还算是好的,至少没有筋脉具断,也没有断手断脚,更没有身中剧毒,现在最重要的是内伤,还有腹内积血。
若是她能有半点清醒,定然能靠着自身内力运行,将淤血逼出。可现在……只能借助外力。
靳月陷在昏暗里,只觉得周遭漆黑一片,瞧不清楚,听不清楚,唯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凉,独自走在狭窄的小径上,前面迷雾重重,身后已无退路。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儿,只能没有目的,一直往前走。
可是她好累,好想停下来……
“月儿!”
熟悉的喊声骤然响起。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靳月快速环顾四周,这声音好像是,“相公?傅九卿?是你吗?”
“月儿!月儿你回来,快回来!”那声音不断的呼唤。
不知从何处传来,只是游荡在空中,她焦灼的站在原地,不断的转圈圈,“相公你在哪儿?傅九卿,我看不到你,傅九卿……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可看得到我?”
“月儿,回来,回来!”
那喊声还在继续。
“月儿,不要丢下我,月儿……”
傅九卿的声音仿佛夹杂着巨大的悲痛,带着令她不忍的哽咽,仿佛是在恳求,那样卑微的祈求上苍,别带走他的月儿。
他的日月星辰,还给她。
顾白衣诧异,“快看,月儿的眼睛,好似动了!”
“好像是!”芳泽欣喜,“太后娘娘,公主好像有反应了!”
靳月的羽睫止不住轻颤,不知是不是快要醒了。
然则下一刻,惊喜未散,噩耗已至。
“血!”二月惊呼。
淤黑的血,不断的从靳月的唇角涌出,一点一滴的,落在滑落枕边。
刹那间,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快,把裴春秋抓过来,快!”太后疾呼,“快!”
躺在床榻上的靳月,不断的吐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那副模样,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忽然间,冷风裹挟着寒戾杀气,从窗口席卷而来,还不待太后和顾白衣反应过来,皆被强大的气劲震退了数步,一道暗影猛地将靳月扶坐起。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第495章 我叫傅九卿!
芳泽喊了一声「保护太后」,待看清楚来人是谁,便都极为默契的保持了安静,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房间,这地方应该留给他们夫妻二人,不管是生是死,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太后!”芳泽搀着太后走出,顾白衣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太后面色微沉,但眼中倒是多了几分释然之色,她回头望着顾白衣,发觉这丫头也是同样的心思。
“白衣,你怎么看?”太后问。
顾白衣神情黯然,唇角倒是多了几分笑意,“这些日子以来,臣妾和太后日夜悬心,一则担心月儿的生死,二则担心……若是月儿真的扛不住,未能与傅九卿见着最后一面。这二人的情分,臣妾和太后心知肚明,缺了一个,另一个怕是不能苟活。”
太后点点头,“你同哀家所想一样,不过现在,哀家放心了,生死有命,若是你真的没办法……好歹也是见上了!”
遗憾,能少一些。
“只是,这七皇子是如何从北澜归来的?朝廷未曾收到消息,而且……怎么瞧着浑身血淋淋的?”顾白衣狐疑的望着太后。
太后也正想说这一点,傅九卿不太对。
身为北澜七皇子,何以这般落魄,真是可以用狼狈来形容,而且傅九卿是只身前来,早前那个随扈都没有跟在身边,还是从窗口窜进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答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等房门再开的时候,才能知道。
裴春秋着急忙慌的赶来,一把年纪了折腾来折腾去的,面色惨白得厉害,及至太后跟前行了礼,这才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傅九卿来了!”太后开口。
裴春秋生生愣在原地,委实有些不敢置信,“谁?”
“傅九卿!”太后叹口气,“人就在里头呢!”
裴春秋不免感慨,“怕是心有灵犀,感觉到了月儿身子不妥,所以赶来的!依着北澜主君对他的期望,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离开北澜,回大周寻找靳月的。”
“估计是拼了命出来的。”顾白衣道,“如此,便也能解释,他为何如此狼狈。”
的确,傅九卿是拼了命才闯出的北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