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善舞叹口气,“宴儿,这事岚儿所言极是,你总不能把什么人都往府内领吧?这女子是何出身,是什么身份,到底有什么居心,你一概不知,若是出了什么事,娘如何与你爹交代?”
“娘!”宋宴靠在车壁处,“我自有打算。”
宋岚轻嗤,“打算?就你?你能有什么打算?”
“之前在街上,这女子为了救人而顶撞我,甚至拒绝了我,这口气我得好好的出回来,横竖找不到可以对练之人,不如就她吧!”宋宴漫不经心的开口。
隋善舞一愣,“她顶撞你,你就要把她带回去?”
“缘分也好,运气也罢!”宋宴也不知道,大概是顺心日子过久了,偶尔想换换口味,来点刺头比较有趣。
他一出生,什么都有。
身份、地位、荣华,父母之爱,众星拱月,可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这日子无趣,宛若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但是这个小丫头嘛……初次相见,细雨绵绵中,她眼底的那股子倔强和拒人千里的淡漠,让他生出了几分兴致。
是的,仅仅只是兴致。
“哥,你该不会看上她吧?”宋岚轻嗤,“那可是个贱民,你这若是动了心,仔细爹娘扒了你的皮!”
宋宴最不耐的就是自己这个妹妹,仿佛是生来的冤家,连话都说不到一处去。
狠狠剜了她一眼,宋宴满脸嘲讽,“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一口一个贱民,哪日让人听了去,只怪咱们燕王府这般没有礼数!到时候,这笔账,是要落在爹娘的头上!”
“你!”宋岚愤然。
隋善舞摁住了宋岚,“宴儿所言正是,管好你的嘴,别说得那么难听,贬了他人身份,何尝不是在造口业?”
宋岚别开头,不愿再搭理二人。
“娘,您说她会回来吗?”宋宴问。
隋善舞想了想,不知道为何,看到那丫头,总能想到阿鸾,大概是那双眼睛实在太相似,那副神情亦是如此。
不过,人与人是不同的,阿鸾那贱人与慕容珏,尸骨无存,他们的孩子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外头,就算被旧部护着,也不可能出现在京都城附近。
朝廷钦犯,抓住就是个死!
“她会回来。”隋善舞回答。
宋宴一愣,“娘为何这般肯定?”
“猜的。”隋善舞笑了笑。
宋宴皱了皱眉,猜的?!
月儿抱着心爱的馒头,走得飞快,身后不时有难民睁着发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即便如此,她还是死死的护着馒头。
破庙内,阿九有些神志不清。
身子不舒服,又悬着心,几乎可以用饥寒交迫来形容,这辈子他都没吃过这样的苦,但显然这样的苦,他也是愿意承受的。
人生百态,酸甜苦辣。
你不尝一尝,不知道真正的活着,是什么滋味!
“小哥哥!”有熟悉的喊声在耳畔响起。
阿九睁不开眼睛,虚弱的躺在草垛上,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怎么浑身都没气力,又冷又饿又渴,大概是快要不行了吧?
出来的时候就想过了,也许是要死在外头。甚至于,他是想要死在外头的,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拖累身边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小哥哥?”月儿有些着急,“月儿回来了,小哥哥,小哥哥!”
可是,阿九双目紧闭,奄奄一息。
月儿慌了神,“小哥哥?”
“我看着,八成是不行了!”老乞丐在旁虚虚的开口,“已经是这般模样,再加上身子原就不好,怕是抗不过去了,你就别费那劲儿,是不是要到吃的了,来来来,给我给我……”
月儿瞪了他一眼,请的将阿九扶坐起来,用自身暖着他,“小哥哥,你醒醒,我要到吃的了!”
想了想,她将破碗里的水拿过来,掰了一点馒头,往水里沾了一下,然后掰开阿九的嘴,将馒头和水塞进去。
“阿九小哥哥,你吃点!吃下去就有力气了!”月儿红了眼眶。
背后温暖至极,嘴里有水源源而入。
阿九虚弱的睁开眼,入目便是小丫头圈红的眼眶,“你怎么……哭了?”
“你吃!”月儿的眼泪吧嗒落下。
阿九机械性的往下咽,其实脑子并不是太清楚,浑浑噩噩的,像是做梦,又不像是做梦,一个馒头是在他半梦半醒中吃完的。
其后,月儿又抱着他许久,直到他掌心逐渐回温,逐渐暖和起来,这才将他放平,躺回了草垛上。
“你都给他吃,我吃什么?”老乞丐虚弱的问,“死丫头,总归要留一口,就算不给我留,那你自己呢?难道三个人死一块吗?”
月儿面色青黄,“小哥哥身子不好,自然是先顾着他,咱们又不是没挨过饿,再等等也许就好了!你若是实在饿得慌,就喝点水吧!”
老乞丐靠在廊柱处,瞧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动的难民,“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有些人会死,有些人还在艰难的活着。
一直到了第二天,阿九都没有苏醒,不过身子却没那么凉了。
“你去哪?”老乞丐问。
天一亮,月儿便起身离开。
“我……我再去找点吃的。”月儿没了法子。
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命是真的,可你无能为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会因为你命如草芥而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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