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故意留的一截话,崔珏能明白就是了。
见愁两手交握在一起,在拉长那“只是”两个字的时候,有一种极其自然的忐忑情状,让人不由得就要相信。
旁边的张汤也是跟着眼皮一跳。
若非他早已知道见愁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又为何来到极域,只怕此刻也会为其所迷惑。
本事不小,做戏的本领也很高强。
在心里,他将原本对见愁的构想,擦掉了一角,补上了全新的。
崔珏就不一样了。
他此前根本不认识见愁,也不知道这倒是个怎样特殊的人,只以略出色那一线人来考虑见愁,不免落入圈套。
更何况,还是如此合乎情理的全套?
在极域,扬名立万,就有绝好的机会。
各方势力,财大气粗,随意招揽几个名气大的进来,当闲人养着,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也是崔珏之前怀疑到“扬名立万”四个字上的原因。
他慢慢一笑,道:“见愁姑娘所言,甚是有理。不过干扰鼎争之事,到底还是禁忌,还请稍待片刻。”
话说完,他并未避开见愁与张汤,只左手大拇指自其余指头上一碾而过,便有一枚赤红色的两寸玉符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地府八方阎殿之中大判官独属的传讯玉符。
一般情况下,即便隔着大半个极域,也能随时通传信息。
崔珏沉了心神,一挥手指,一道微光没入了玉符之中,消失不见。
“我已禀明秦广王殿下,鼎争在即,他若没闭关,很快会有回复……”
话音未落,那玉符猛然一亮!
倏地一下,一道微光自玉符之中飞出,一下没入了崔珏指尖。
那一刹,他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似乎没有想到回复会这么快,也可能是回复的内容,出乎了他的意料。
总之,这样的神态,绝不正常。
一直在关注崔珏的见愁与张汤,第一时间便瞧见了。
只是她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等着崔珏自己说。
崔珏的目光,稍显僵硬的从玉符之上撤回,落在了见愁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明意味。
心底,更有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说不出,道不尽。
千万般的想法,从脑海之中划过,他最终还是用一种古怪的口气道:“秦广王陛下答应了。”
答应了!
这般迅速,这般简单!
匪夷所思!
就连见愁,眼底都露出了几分惊诧。
她稍稍愕然,还怕自己听错了:“可……我还不知,我应该要什么……”
“……此事不必你操心,八方阎殿,必会让见愁姑娘满意。”
天知道崔珏是不是憋了一口血说出的这些话!
总之,他觉得自己喉咙里似乎的确飘散着几分腥味儿。
秦广王的答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三个字——
答应她。
清晰,明确,不容置疑。
这还不明显吗?
只要见愁提出的要求,还在秦广王忍受的范围内,一律予以满足。
至于所谓的“重赏”,八方阎殿会穷到连这都拿不出?
见愁自己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也听懂了崔珏这一句话藏着的意思:此事由八方阎殿包办,她不必置喙。
做人,得懂得见好就收。
只怕崔珏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
见愁本有心问问到底入鼎争之后,是何计划安排,比如她的“性命”方面,要安插哪些人来掩护自己……
可是在看见崔珏那眸中微光的时候,她便自动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此,鼎争之事,见愁岂敢再有不应之理?往后,便有劳崔大人了。”
崔珏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写有“鼎争”二字的卷轴,又正好是秦广王麾下,只怕枉死城这边的鼎争之事,与他还颇有几分干系。
见愁看见了这一点,所以才道了一声“有劳”。
崔珏心里暗道她心思细巧敏捷,只是不知怎么,心里那古怪感觉越来越强。
兴许是觉得这女修太大胆?
“见愁姑娘客气了,事情有了结果便好。距离鼎争已经只有十日,姑娘既知道八方阎殿目的所在,也请在十日之内稍加克制。随后一应事宜,崔某会请与姑娘相熟的张大人代为交接,还请放心。”
他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便起了身,准备离去。
所谓“稍加克制”,就是至少在这十日之内,不要修炼,就保持这极域最弱的姿态,进入鼎争。
要突飞猛进,也请留到鼎争之中去。
届时,这也会成为“噱头”之一。
见愁听得懂崔珏言下之意,笑了一笑,也起身:“也请崔大人放心。”
崔珏点了点头,便与见愁告辞。
张汤随后起身,只是落后崔珏,他看一眼见愁,一张刻板的死人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愁向他一摆手,示意他先走,自己则在后相送。
迈步的同时,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秦广王陛下答应得那么利落,我这价,开得是不是有些低了?”
张汤眼角狠狠地一跳。
前面还没走远的崔珏,险些一跤绊在地上!
还低?!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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