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还在防线内围,暂时没有传递出去。
十九洲修士这边,已攻破了卯城防线,修整完毕,正准备集结修士之力向第三道防线上最重要的崇阳城进发,还对此刻发生在极域更内围的变化一无所知。
谢不臣端坐于案前,简陋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书籍与玉简,在这样紧急的战时,难免显得有几分杂乱。
指尖上沾着几分淡墨,慢慢在纸页上点划。
他微拧着眉头,目中尽是衍算之色,望着摊开的书本间一座又一座的阵法,推衍着其中的变化。一旦有所得,便将之记录在手边搁着的空白玉简之上。
连日来攻克卯城,甚至出其不意地毁去了卯城望台大阵,都要得益于这屋内的阵法和他竭尽心力的钻研。
但极域每一城的阵法都有所变化,并无什么举一反三之法。
所以眼见着十九洲众修都要开拔了,谢不臣还埋首于这取自枉死城旧宅中的无数古籍笔录中。
曲正风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他手边放下的玉简已经有足足十七枚。
修界的玉简,可不是书册。
书册再大再厚,所能承载的内容也有限;玉简虽小,可所能承载的内容却远胜于书册,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
谢不臣十七枚玉简,着实骇人了些。
门窗都没关,曲正风又未故意隐藏自己来时的动静,所以在他跨进门来的那一瞬间,谢不臣压在纸页上的修长手指,便悄然顿住。
他从卷籍中抬首,看向曲正风。
然后从案前起身,捡了搁在一旁干净的雪白锦帕,擦去了手上沾来的墨迹,淡笑间不无疑惑:“曲剑皇似乎有事?”
“临开拔前路过,想近日来昆吾谢道友‘紫微道子’之名远传,又自枉死城一旧宅中发现许多阵道古卷精要,既已经破开了卯城望台的阵法,想来崇阳城望台的阵法该也不在话下,所以来看看。”
曲正风也算呼风唤雨一号人物了。
自与十九洲修士一道之后,他强绝的实力、残酷的手段,便彻底展现在其他修士眼前,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敬畏与忌惮。
很轻易的,所有人都能发现他与往日的区别。
尤其是十一甲子前也参加过阴阳界战的大能与长老,都敏锐地发现曲正风下手更狠,毫不留情,能杀的都杀光了。
别说是极域怕他,就是十九洲自己人都有所诟病。
自叛出崖山、主宰星海后,他便向来懒得假昆吾以颜色,往往连表面的功夫都不肯敷衍,摆明了不很看得惯。
要说这么个人兴起进来看看,谢不臣不信。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戳破,只道:“极域七十二城,越往里越难攻破,崇阳城的阵法已有些古怪之处,似乎不仅仅是阵法那么简单,我并无完全的把握破解。想来,要让剑皇陛下失望了。”
“何至于此?”
曲正风简直像是站在了自己家里一样,踱步到了窗前,自如极了。
“曲某看,尊师横虚真人看起来是半点也不为此战之事忧虑,听闻前日就已经正式将昆吾这头大半的事务交予了谢道友。所以曲某心中有惑,也只好来找道友了。”
“不知剑皇陛下有何疑惑?”
谢不臣向来也是忌惮曲正风的。
只因为当年共探青峰庵隐界,此人一掌几乎毁去了他修为的根基,若不是他修为其实早越过了筑基,只怕当年就死在了界中。
如今他叛出崖山,这一桩旧事终是无法再究。
曲正风却好似浑然不知两人间有过旧怨,一手带过了宽大织金的玄黑袖袍,背到了身后,看向谢不臣,意有所指地问道:“此战已打掉极域一方小半防线,接近了第三层,依昆吾的意思,是就要这样一成不变地继续打下去吗?”
谢不臣水墨似淡漠的眉眼没有泄露半分的情绪,道:“若不然,剑皇陛下有何高见?”
“嗤。”
曲正风闻言,竟冷笑了一声。
“我是什么意思,你当真不清楚吗?”
近日来十九洲众修士之中的异常,谁能感觉不到?
在鬼门关一役之后,卯城的城头上又出现了那些诡异的傀儡,别说是曾经历过阴阳界战的大能与诸门派长老了,就是寻常修士都能察觉出事情不对。
这些魂傀,实在没什么威力,却偏偏出现了。
崖山修士又是中域、乃至于十九洲之中极其重要的一支力量,连日来的阴郁与痛苦,其余修士无不看在眼中。
旁人或许还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可曲正风当初亲历过那一切,岂能不知道这些魂傀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而谢不臣洞悉人心,自也十分了解。
他算是昆吾弟子中少有的几个虽然没被告知真相,却能推算出真相的人。
在他看来,八方阎殿的目的与十九洲修士所面临的“内忧”,实在息息相关。
说到底都是攻心。
极域一方持的是“分而化之”的打算。
每一具魂傀的出现,都会让崖山的修士回忆起当年陨落的崖山千修,继而回想起千修陨落的前因后果。
人在世间,情随事起。
一次两次,尚且能忍,可再三再四呢?
本质上,当年崖山千修英魂,并非折在极域鬼修的手中,真该算账,找人偿还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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