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眸光忽地相撞。
顾仙韵无比清楚、明白地看见容凤笙眼底。
一抹淡淡的同情与悲悯。
顾仙韵怒不可遏。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这个女人对陛下的爱意弃如敝履,他还是这样地在意于她?她只是稍微蹙眉,陛下便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她的面前?就因为她肚子里怀了种?
但那到底是龙种还是孽种,犹未可知!假山那次,顾仙韵无比地确定,就是太子与她在……
顾仙韵就要不管不顾地脱口而出,却忽地被一道轻柔的声音截下,
“顾妹妹不适合待在宫中,陛下觉得呢?”
顾仙韵脸色唰地惨白。
“你想怎么样?”
谢絮口吻寡淡,把玩着她精雕玉琢的五指。
“陛下,”容凤笙轻轻抬眼,手腕一动,指尖从他的掌心抽出,“将她送出宫去吧,我不想看见她,”
谢絮手中落空,脸色有些不好。
顾仙韵恨得切齿,忽地吐出两个字。
“妖孽。”
\你说什么?\
谢絮霍然转身,鹰目冷冷盯着少女。
顾仙韵满面狼狈,却是仰着下巴,恨声道,
“此女必是妖孽,蛊惑人心秽乱后宫,陛下若不尽早除去妖孽,将来必定为其反噬!陛下一世英名,当真要一意孤行吗?”
“陛下就不怕,大成基业尽数毁在她的手中?!”
谢絮烦躁地蹙起眉心。忽地扬声道,
“来人,将贵妃送去大菩提寺,好好修身养性。”
顾仙韵不可置信。
她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亦是这般,因为这女子的一句话,就被哀帝所厌弃,落到不得不落发为尼的地步!
震惊之后,便是巨大的怨恨与不甘,几乎将心脏挤爆,顾仙韵的肩膀被几个羽林卫按住,动弹不得,她面色狰狞,破口大骂,
“妖孽!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
只是,她还没咒骂几句,便被堵住了嘴巴,直到人彻底出去,容凤笙的眼睛才融融看向谢絮,“陛下就这么舍得将人放走?好歹尽心服侍了陛下一晚。”
谢絮正剥着橘子,修长的手指耐心细致,一点一点地撕去那些纹路,他眼都不抬,薄唇一掀,淡淡道,
“这不是遂了你的心愿么?”
橘瓣递到唇边,容凤笙一顿,张口吞了,谢絮的嘴角带着些笑,忽地俯身下来,浓烈的龙涎香气将她包裹。
“谢琼服毒自尽了。”
容凤笙瞳孔骤缩。
为她的反应感到满意,谢絮笑意愈深,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五指缓缓地握紧,“你不必再多想别的,安心养胎,朕绝不会亏待了你。”
容凤笙合上眼,喉咙中满是酸涩滋味,上下不得。
在她榻前站了一会儿,谢絮转身离去。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容凤笙这才剧烈地咳嗽出声,对着痰盂,将那些酸水全都呕出。
一道清冷的嗓音忽地响起道,“恭喜公主,又除去一个对手,陛下对公主的宠爱,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微臣钦佩。”
抬眼一看,果然是那顶着一张死人脸的魏宣烨,容凤笙抽抽嘴角,就当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用手帕细心地擦着嘴角,“你怎么还没走?”
魏宣烨道,“还得帮公主收拾残局。”
他指了指地上那盆血水。
容凤笙捂住鼻子,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而后才淡淡出声,“我以为魏大人心肠通透,却不知原来也是会被迷了眼的,在我看来,谢絮可不是在意我,他在意的,不过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若是男孩,去母留子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若为女孩,我们母女,都将没命。”
她嘴角噙着笑意,“没有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他不过是怕我害了他的皇儿,在我跟前演戏呢。”
“太医令同为男子,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么?”她眼波流转,明明没有刻意的引诱之意,偏偏叫人想入非非。
魏宣烨袖手而立,笑了笑,衣襟上的莲纹如其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公主这话,可是折煞微臣了。微臣区区鄙薄之人,怎么配得上娘娘这般的奇女子?”
奇女子三个字,他咬的颇重。
容凤笙哼笑一声,不跟他打机锋。
“本宫乏了,劳烦太医令收拾一番,便退下吧。”
她转身过去,盯着墙壁开始出神。
这个孩子,子虚乌有,不过是,她跟太医令之间的一场交易,亦是防身保命的一个手段。她体质不易受孕,容凤笙也是后来才从魏宣烨这里得知的。
但是,只要有这个‘龙种’在,谢絮便不会碰她,他子嗣单薄,几乎是急切、迫切地需要一个孩子。
想到这,容凤笙又是冷笑一声,谁知道这偌大的宫廷之中,一个对谢絮忠心耿耿的也没有,不过是,从大菩提寺带回来的几本医书孤本,便将这看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魏太医收买了。
容凤笙忽地蹙眉。“魏大人,我想问,你这样帮我,到底所求为何?”
她坐起身来,魏宣烨果然还没走,正半跪在地,低眉敛目,白皙修长的手里捏着一张手帕,细细擦拭着地上的血渍。
闻言,魏宣烨动作一顿,静静盯着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