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那股烟霞般的艳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酷与冰冷,
她盯着容凤笙的眼眸,狠狠道,
“狠心一点。跟我走,只要保住了性命,来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时!”
容凤笙深吸了口气,一把挥开她的手,眸子亦是冷漠如冰,“当初不是你提议,要拿这个孩子当做筹码吗?”
谢清莺默了默。
她低声道,“我知道顾仙菱的下落了,眼下,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她说的是——容念衣?!
容凤笙一把扯住她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难道念衣与仙菱出事了?!
“温仪公主,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谢清莺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襟,挑了挑眉,“走还是留,公主这般聪慧,想必不会拎不清吧?”
容凤笙缓缓松手,不愿再多看谢清莺一眼,脸色漠然,与她擦肩,“谢清莺,你我不是一路人,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吧。”
在她将主意打到念衣身上的时候,容凤笙就知道,她与谢清莺,永远都不可能殊途同归。
谢清莺在她身后厉喝,
“好,好,你要去救他们,那你就去!”
“真是天真!我怎么会奢求你帮容繁衣报仇,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这种事!”她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尾音亦是有几分颤抖。
容凤笙顿下脚步,一字一句道,“若是,我连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与那些迫害了繁衣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当初,你挟持仙菱和她腹中的孩子,借以威胁繁衣的时候,你说那个时候,繁衣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我如今,不过是做了与他一样的选择。”
谢清莺重重一震。
她哑声道,“我以为公主早就将我当成了自己人。”
“当初你与繁衣他们一起,他也将你当成是自己人的,不是吗?”
谢清莺无话可说了。
她后悔了。
可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那个她深爱的男子长眠于棺椁之中,再也不会醒来了。
谢清莺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颤抖,半晌,她低下头,匆匆走到容凤笙面前,将什么塞进她的手中,
“你……去吧,可至少,把脸蒙上。”
她脸色发白,眸子却带着小心的讨好。
见她这般,容凤笙心口有些酸涩,匆匆点了点头,用纱布蒙住了口鼻,打乱头发,便快步出去了。
她这几日睡不好觉,精神很是不济。
梦里不是遗奴兵败身亡,便是他不慎中了谢絮的埋伏,尸骨无存。
甚至还有登基大典,他一身皇袍从台阶之上滚下,死状与当初的繁衣一模一样。
容凤笙深吸一口气,甩掉脑海中那些可怖的想象,告诉自己眼下,当是迢迢与孩子的命要紧。
如今,天是愈发地冷了,冰碴子和着寒风,直往人的领子里钻,容凤笙冻得鼻头泛红,顶着凛冽的寒风,脚步亦是艰难。
一路走来,满目萧条。
太监们互相争抢金银绫罗,地上还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正哀哀呻.吟着。
宫女抱着包袱四处奔逃,一眼也不肯多看。当真是一片兵败末路的景象。容凤笙忽地苦笑,那日繁衣在宫中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的景色?
容凤笙一路行得隐蔽,却还是撞到了几个兵痞,她反应极快,迅速跻身到狭窄的假山缝隙中,连重一点的喘气声都不敢发出。
偷偷往外看去,就见他们拖着一个宫女进了灌木丛中,桀桀怪笑着,那宫女细白的小腿还在不住地弹蹬。
片刻后传来压抑的低泣,恶心的粗.喘,淫.声.浪.语不断,容凤笙手心发颤,心口更是一阵比一阵发凉,胃部一阵痉挛,连忙捂住嘴,脚步更快地往永兴殿赶去。
好在她对皇宫极为熟悉,不到一炷香便到了目的地,地上躺着一些士兵的尸体,她不敢多看。径直往前,没走几步,便撞见了佝偻着背的止喜。
“迢迢和小皇子呢?”
见了她,止喜却不诧异,低声道,
“温仪公主,陛下等您许久了。”
永兴殿中,皇恩台上。
男人一身明黄龙袍,服帝王冕毓,金珠轻晃,互相撞击发出琅琅之声。眼角下一滴泪痣,宛如点睛之笔,眉眼锋利而冷沉。
他支着下颌,双眸没有什么焦距,似乎是在出神,他没有想到,兵败来的这样快,他那个好儿子,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一只真正的豺狼。直到容凤笙走到皇恩台之下,他方才缓缓垂眸,俯瞰着她。
“人呢。”她直接问。
“杀了。”
容凤笙脸色骤变。
谢絮换了个姿势,向后靠住椅背,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看不出半点失败者的颓然,反而颇有些意气风发。
“公主,不必这么紧张,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朕还是很奇怪,你明明可以走,为什么不走?”
“莫非是,为了朕?”
谢絮的眸中闪烁着古怪的亮光,殷切地望着容凤笙。
容凤笙没有搭理他,视线在殿内逡巡一周,果不其然,在角落看见了一道绿色宫装的身影,她快步上前,拨开女子的乱发,只见赫然是迢迢的脸,此刻却是双目紧阖,容凤笙伸手一探,鼻息尚在,不禁松了口气,应当只是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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