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下巴,玩味道,“连顾仙韵都可以回宫,给儿臣暖床,那母妃又有何不可呢?”
原来,今夜是特意来睡她的。
容凤笙抱起双臂,冷笑一声,“难不成,是顾二小姐伺候的不好。陛下不尽兴了?”
“了”字刚说完,她的下巴就被两根手指捏住,指腹传来冰凉,谢玉京端详着她,眸底冰凉漆黑,犹如两颗浸在水中的宝石,嗓音,亦是轻的像是一缕微风,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毕生追逐月亮的人,最后,孤独地死在湖水中。”
容凤笙想起来了。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从前,有一个人,毕生的愿望就是拥有天上的那轮明月。于是他开始追逐月亮,但,不论他怎么追啊怎么追,都追不到,他跑,月亮也跑,他停下,月亮也就跟着停下。当他失魂落魄地来到湖边,却发现,湖水中,有一个,小小的月亮的倒影。
然后那个人想也没想,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当时,孩子嗤笑了一声,为故事的荒唐,还有故事中这个人的愚蠢。
直到如今,他发现了,他就是那个追逐月亮的人,穷尽一生都在追逐那轮不属于自己的明月。
追逐到了最后,以为自己抓住了毕生所求,没想到,只是一抹虚幻的影子。
容凤笙却有些愣怔。当初,她讲这个故事的初衷,只是为了警告他,不要再往池子里跳了。那池水冰凉,她怕冻坏了小小的遗奴。时隔经年,再被他提起,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抬了抬眼。
有风吹过,撩起他鬓边乌发,落在白净的侧脸旁。他神色有些黯淡阴郁,眼中还有淡淡的红血丝。
玉冠银钩,芝兰玉树,眉眼如画,仙骨香清。
若是好生调.教,他应该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即便,他本性并不善良,缺乏正常人的同理心,从来不将旁人的命放在眼里。
但若是,心甘情愿地装一个好人,并且装上一辈子,那他姑且,也算是一个好人了吧。
容凤笙没有试着这么做吗?她试过了,却反而被他欺骗、蒙蔽,差点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她可以容忍很多事,可是,决不能容忍他这样做。
他不该把手伸向她的繁衣,仅仅为了一己私欲,就妄图抹去繁衣存在过的痕迹。
她的面色重新变得冷淡,连最后的那一丝动摇,都尽数泯灭。
谢玉京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有时候,我觉得无情的,反而是你,”
他扭开脸,淡淡道,“爱上你的人,何其可怜。你根本不需要情。你不会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上面,因为情爱于你而言,不过是累赘。
你是个女人,有时候你需要一个男人,但是一旦情.欲得到了满足,你就准备做别的事了。”
“所以,我不打算要你的爱了,”
他望进她的眼底,语气蛊惑,寒梅香气隐隐,竟似酒般惹人微醺。
“朕可以为你报仇,毁掉整个大成,怎么样?”
谢玉京说的,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君王能说出的话,他冷漠又残忍,却又柔情脉脉,这些特质矛盾地出现在他身上,又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只要,你像从前那般待朕,哪怕是装的,朕也不在乎。”
盯着面前的人,容凤笙脑海中,蓦地跳出两个字。
祸害。
妥妥是个祸害。
她皱眉打断他,“与我有仇的,并不是大成,更不是大成的臣民。”
“是我,对吗?”
她沉默了。
不管是谢玉京,还是谢絮,但凡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是仇敌。
容氏与谢氏,隔着的是国仇家恨。以前她以为,他是自己一手带大,亦算是半个容家的人,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他们二人,永远都不可能是同类。
她跟他之间,隔着繁衣的命。
再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想到这,容凤笙漠然转身,“夜深了,陛下还是请回吧。”
空气静默了一瞬,身后那人声音传来,
“这辈子你都打算这样吗?”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脊背贴上一具冰凉的躯体,肩膀被他的手臂死死环住。
“你明明说过,不会再丢下我,再也不会赶我走。”
“你说话,怎么从来都不算数?”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哽咽。
容凤笙心肠冷硬,低声道:“陛下还请自重。若是陛下非要逼迫于我,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她从袖子里滑出匕首,转身便向他挥去。
谢玉京却反握了她的手,他深深看她一眼,只是一顿,便握住她的手,狠狠往心口刺去。
眼看那刀刃就要没入他的胸膛,容凤笙瞳孔一颤,松开了手指。
哐当一声,刀刃落在了地上。
“不想为容繁衣报仇了?”
谢玉京的声音里有些嘲讽。
他笑得有几分病态,扬起如玉的下巴,冷冷道,“当初,我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如果重来一次,我或许不会那样看着。”
他声线蓦地陷入低沉,“我会亲手送他下地狱,给他一个痛快。也免得你惦记他这么久,一直想为他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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