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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厢房的窗户不大,沈慕仪跟师伯又是面对面挨着,距离几乎咫尺,只要他一低头,便能一览她的眉眼,鸦睫浓密,从上头看恰好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从小在民间长大的姑娘有着与皇室贵胄不同的喜好,有些甚至无聊,可却是属于沈慕仪的一部分——她曾说,东宫的雨跟白云观的就不一样,白云观的雨声像小姑娘在笑,在东宫里这笑就淡了好些,再后来进了宫,她说雨声就只剩雨声了,没有其他。
    沈慕安出殡那天就下着雨,沈慕仪因为从马上摔下来的伤势也严重,所以没能为沈慕安送灵。
    师柏辛去东宫看她的时候,她就坐在沈慕仪灵堂外的回廊下,由着冷风凉雨往自己身上打,她偏一动不动。
    待感觉到有人靠近,沈慕仪促狭抬头,直到发现是师柏辛,她才放松了一些,开口问他:“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大皇姐了?”
    师柏辛走去她身边,推着她的轮椅往里头走了一些,避开风雨,俯下身,看着头上还裹着纱布、面色苍白的沈慕仪,柔声道:“这东宫里每一处都有殿下的气息,她会一直在,一直陪着阿瑾。”
    沈慕仪仿若未觉,怔怔看着师柏辛许久,木讷的表情才终于有所变化,虚弱地笑了笑,道:“难怪我听这东宫里的雨声,都比刚才好听多了。”
    师柏辛抬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沈慕仪拉住他的手,垂下眼的瞬间,泪珠滚落到他手背上,她吸着鼻子道:“我想大皇姐,表哥,我想大皇姐。”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身体颤抖不止,师柏辛生怕她情绪激动导致伤势生变,情急之下将她抱在怀里,敢觉得她立刻回抱住自己,仍在哭,哭得比方才更不克制。
    “阿瑾乖,还有我在。”
    沈慕仪抽噎着,脸上泪痕交错,双眼通红地看着师柏辛,道:“他们……他们说你要走了……回……回绥阳……”
    他本是沈慕安的伴读,可沈慕仪意外身故,他即便能继续留在太学宫,也不能再像最初设想的那样成为新任皇太女的少相,留在上京即便还能入朝为官,却已经无法完成文定安一直以来对他的期望。
    他不如趁此机会回绥阳,另寻他自己想走的路。
    然而面对沈慕仪的无助和迷茫,心底想要离开上京的决心又动摇起来。他本就不够坚定,抑或是终于找到机会摆脱文定安对自己的摆布才迫切地想要离开上京,事实上,这里还有他想要留下的理由。
    他问沈慕仪:“阿瑾要我留下来吗?”
    沈慕仪毫不犹豫地点头,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好,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
    “表哥骗过你吗?”
    沈慕仪摇头,又补充道:“以前没偏过我,以后也不能骗我?我以后只信你。”
    还带着稚气的一句话却成了沈慕仪和师柏辛之间最深的羁绊,因此彼此信任,所以能够互相扶持着走到今时今日,即便做了君臣,也是君不疑臣,臣不叛君。
    往事浮现心头,师柏辛为沈慕仪的信守承诺而欣慰,见她听雨声听得仔细,他问道:“这和上京的雨有什么不一样?”
    些微气息扑在沈慕仪额角的碎发上,她有些痒,便轻轻挠了几下,依然贴着窗扇,煞有其事道:“你再听听,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
    师柏辛倒她古灵精怪,却也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听,还是普普通通的雨声,无甚稀奇。
    “表哥真好。”
    沈慕仪轻轻的一声引得师柏辛错愕,立即去看她,却见她保持了方才的姿势,真像是听见了什么稀奇的话。
    不忍扫沈慕仪的兴,师柏辛也就这原先的姿势没动,视线却已落在沈慕仪身上,见她高兴,他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真的有声音。”沈慕仪道,“师行洲是天底下最好的表哥。你听见没有?”
    抑制不住的笑容爬上嘴角,眉间眼底皆温柔,纵是外头风雨大作,仍有一束光照在师柏辛心头。
    他也依旧贴着窗,回应着沈慕仪抬眼看他时满目的夸赞,他点头道:“听见了,你也再听听,还有什么声音。”
    沈慕仪侧耳去听,只有雨声,和方才一样大。
    师柏辛轻笑一声,一时忘情抬手想去揉沈慕仪的脑袋,却在下一刻恢复了理智,顿住了动作。
    沈慕仪见他将做未做,手还悬在自己脑袋边,她心思一转,自己歪了脑袋,在他掌心轻轻蹭了一下,道:“朕恕你无罪。”
    见她好整以暇地重新拿起那本书翻看,师柏辛低头看着方才蹭过沈慕仪长发的手掌,心情一时难以描述,只听着窗外乱雨纷飞,正合了他此刻的心境。
    她似懂他,可其实从未真的了解。
    第22章 你还有表哥,想做什么、……
    大雨如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天光再亮时,雨虽停了,浓云仍积压着,仿佛随时还能再下一场覆盆之雨。
    沈慕仪的马车一早就从客栈出发前往玉阳山,行了大半个时辰至山下,再往上就只得步行。
    山道不算崎岖陡峭,只因下过雨,泥地湿滑,需要特别小心才是。
    岳明将早准备好的木杖递给沈慕仪与师柏辛,不放心道:“上山的路不好走,还是让属下先去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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