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雨,她听着充斥在耳边的雨声,沉浸在沈慕安之死的自责中,对未来未知的一切充满不安,是师柏辛在那时出现在她身边,也是她在那一刻抓住他的手,不想他离开。
见沈慕仪陷入回忆之中,师柏辛又道:“那时臣只想一心一意辅佐陛下,绝无非分之想。”
沈慕仪静静听着,没再开口。
“可是阿瑾,从你及笄那一日一袭红衣出现,我就知道我再不只将你当做君上,你也不再是我年幼的表妹。”师柏辛向墙头的沈慕仪伸出手,多年思慕皆化作这一刻的柔情,“阿瑾,我想换个身份站在你身边,不是老师,不是臣子,也不是表兄。”
他说得越多,沈慕仪越觉得心底那股试图冲破禁锢的力量越强烈。
可她并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看见的,听见的,只怕还是自己会错了意,怕的是从小被抛弃、一直以来不被重视的自己,如何能拥有自己向往的这份感情。
“那是什么?”
她的疑问里充满期待与忐忑,在师柏辛坚定的注视下,显得那样小心翼翼。
他再向上伸了伸手,够住她的衣角,道:“夫君,我想做阿瑾的夫君。”
第68章 正文完。
冬日里刺骨的风都在师柏辛这一声“夫君”里变得柔和, 他拉住沈慕仪衣角的手不由自主地扯动,只一下,是在恳请她给他这个机会。
可沈慕仪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好似在出神,又像是非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来。
她越看,他越慌, 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不知所措,即便表面上依旧平静。
收紧了手指, 师柏辛又恐自己失态用力拽了沈慕仪会发生意外, 他强迫自己松开手, 眉眼间的愧疚更加浓烈, 道:“我该在醒来的第一刻就进宫见你, 哪怕知道你心里未必有我,我也应该马上告诉你。但我当时仍在顾虑祖母和家人, 只是时间越长,我越难耐, 今日终于彻底好了,我才来见你, 赶着最后一期《芳华册》写上我师柏辛的名字, 再迟就当真来不及了。”
“你是当真不怕吓着我。”
“再怕就只能抱憾终身。”
“你这样做,对得起文公?对得起老侯爷和夫人吗?”
“我曾想过彼此兼顾, 但我终究力不能及,当真到抉择时刻, 我只能顾上最在意的那一个。”师柏辛坚定道,“你若愿意给我机会,我就参加遴选,即便输了, 我总是为自己真正争取了一次。”
“如果我不想让你参选呢?”
“参不参加,我都无法再出任丞相之位。若你确实无意,我就离开上京,再不敢叨扰陛下。”
他从来运筹帷幄,唯独在沈慕仪处乱了方寸,今日这行为已赌上他的全部颜面与未来,可他却不知结局究竟会如何。
师柏辛抬头望着墙头不知究竟在想什么的沈慕仪,越是等待,他越是忐忑,他恳求道:“阿瑾,让我试一试。”
沈慕仪被他眼中炽热的情绪看得思绪愈发混乱,她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道:“这件事我需再斟酌,没有决定之前,我不会将《芳华册》的事公之于众,你先回相府吧。”
师柏辛看不见沈慕仪此时的神情,也无法从她平静的口吻中窥测出她的想法,唯有听她安排,先回相府等候消息。
师柏辛不知自己离开的背影被沈慕仪尽收眼底,墙头那道娇小的身影一直到他彻底走出视线才终于收回,随后速速从墙上下来,直奔凝华殿。
东宫中的一番谈话犹如皇宫上空的一片云,未曾留下外人察觉的痕迹。
沈慕仪的意思是要师柏辛按兵不动,他便一切照旧,连同其他所有的事全都按步照班地进行。
两人仍旧每日在朝会上听其他臣工上奏表疏,在凝华殿中一起商议国事,随后各自办事,看似与过去并无二致,却总有与过去大不相同的地方。
这日二人商量完正事,师柏辛正要回衙署,却听沈慕仪让翠浓传冯勉,他不禁停下脚步。
沈慕仪见他迟疑却未曾开口询问,由他在内殿等着,一直道冯勉到来,她将一卷黄轴交给那内侍总管,道:“冯总管记住了,这是圣旨,不容任何人违抗。”
自从上一次将最后一期《芳华册》送来凝华殿后,遴选皇夫一事就停滞在筛选拟定正式遴选的人员一项上,如今能交到冯勉手里的必然是此项的结果。
听沈慕仪如此郑重地交代嘱咐,冯勉顿时觉得手中捧的不是圣旨,而是可能引起上京巨变的钥匙。
冯勉下意识去看一旁的师柏辛,可未在这当朝丞相脸上看出一丝蛛丝马迹,他又觉得这内殿的气氛实在诡异,便立即领了圣旨退了出去。
看师柏辛还纹丝不动地站着,沈慕仪问道:“还有事?”
“自然。”
“什么事?”
“想再多待一会儿。”
沈慕仪不置可否,拿起手边的奏折继续看了下去。
不久后外殿开始传来阵阵私语之声,窸窸窣窣地从珠帘外头透进来,听得师柏辛一阵心烦,渐渐皱起了眉头。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文定昕匆忙赶来,进了内殿一看师柏辛在,她大吃一惊。
倒是沈慕仪从容镇定,放下奏折,站去师柏辛身边,对文定昕道:“皇祖母知道了?”
这两人过去站在一处总是让人赏心悦目,此时并肩而立却看得文定昕五味杂陈,问道:“阿瑾,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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