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奶奶想到这层,神情微变,心突然就柔软了一块,商量的口吻:那我们今天用豇豆烧土豆,再蒸两个玉米?
这里的方言并非难以理解,住久了,周霁佑慢慢可以分辨音节,个别字词能通过语境连蒙带猜。
她正自行会意着,沈飞的声音又及时响起:我奶奶问你,中午吃豇豆烧土豆好不好。
周霁佑脖子转回来,一派认真:不对,奶奶明明还说了玉米。
沈飞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如琢磨剔透的碎玉,澄澈明亮地看着她,她话一出口,玉石光芒更胜:嗯,还有两根玉米。
周霁佑皱眉,问:为什么是两根?
沈飞答:两根够了,你还要吃饭。
周霁佑:
她忽然不说话,沈飞不解,木然与她对视。
沈奶奶摇摇头,叹口气走过来敲他脑袋:呆子,丫头不是认为少,她是觉得,我们应该一人一个。
沈飞:
沈奶奶站沈飞身旁对周霁佑说:我不吃,你们两个一人一个就行了。
周霁佑费力辨听,人形翻译机偏偏卡在这时不出声了。
沈奶奶跨出门外,去瓦棚里做饭,周霁佑心里有情绪,目光挪到沈飞脸上,盯着他看。
沈飞脑子里还在嗡嗡地轻响,他为会错她的话意而感到莫名的愧疚。
第10节
他想,可能是因为她刚刚迁就了他们家的伙食,而他却紧接着误解了她的善意。
他想认错,想弥补,可他不知该说什么。
盯了一会,周霁佑微讽:你又哑巴了?
沈飞对上她的眼睛,说:我给你做条手链吧。
周霁佑:
沈飞:好看,不丑。
周霁佑:
她一直不吭声,沈飞也不好自作主张,眼皮又耷拉下去,声音也低了一度:手链、头环,可以做一套的。
诱惑谁呢。周霁佑早熟,一个早熟又不爱美的小姑娘根本不为所动。但她挺好奇,他会做手链和头环,用什么做,如何做?
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好啊,你给我做一套呗。
沈飞立刻眼皮不耷拉了,眸光清润地望着她,说:好,你等着。
你等着。就像放狠话时说的话一样。周霁佑看他转身跑去院子里,抿唇好笑。
想了想,迈步跟上。
***
下了一夜雨,土地变得湿软,踩在上面,脚下沾泥带土。
院子足够宽敞,石榴树、柿子树、槐树绿叶招摇。周围更是树静影深,翠竹隐隐。
西边竹篱笆圈出一个鸡棚,母鸡带着小鸡崽子在低头啄米。
东边一大片丝瓜藤,绿叶宽大,细细的藤条攀高而上,到了顶端,沿着周围的横条一圈圈缠绕,坚定不移地寻找新的生路。
再远点,挖了一口老井,年深日久,井壁青石上长满黑绿色的苔藓,井口边沿用来打水的木制轱辘也黑黄腐朽,轱辘上的井绳冒出许多磨损的毛边。
丝瓜藤北边,临近厨房瓦棚的一块开垦过的肥沃泥土,种着小青菜和辣椒,边沿的位置,两株茉莉,花瓣如雪,正值绽放。
沈飞俯身采摘,一手兜起衣摆做篮筐,眼疾手快,敏捷迅速。只消片刻,就将一株满枝繁花的茉莉摘得七零八落。
沈奶奶拿着把菜刀,在瓦棚里露个脸出来看一眼,嘴里嚷:臭小子,你就不晓得心疼一下花,不要摘得跟狗啃的一样行不行?
沈飞停下采摘动作,保持姿势,稍稍定住。
周霁佑看见沈奶奶一脸气急败坏,以为他被狠狠数落,一点同情他的心思也没有,反倒觉得:你该呀,这么好看又这么香的花,好端端被你糟蹋没了。
诶。
沈飞弯着腰,转头看她。
你不说做全套么,用花做?
嗯。他努力辨认她脸上的表情,你不喜欢茉莉花?
谈不上喜不喜欢。
说句喜欢也只是嘴皮子碰一碰的事,可周霁佑之前被他堵心过两次,故意拐弯抹角,说: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沈飞直起腰,衣摆兜着一粒粒花苞,露出精瘦的腰腹,他是一个外表看着瘦、实则身材很结实的少年。
周霁佑不小心触到那块裸露在外的肌肤,到底是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懂得避讳,不动声色地撇开眼。
沈飞并未留心,他微垂脑袋,轻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带点苦恼地思考两秒,慢吞吞说:喜欢就做给你,不喜欢顿了下,就做你喜欢的。
周霁佑轻挑眉:我喜欢的?
沈飞说:嗯声音低沉,自言自语般,总归会有你喜欢的吧。
他抬起头,目光含着一丝淡淡的希冀。
周霁佑和他思维不同步,比较跳跃。
她伸手进他卷起的衣兜里捡出一朵美丽绽放的茉莉花,指腹轻捻底下的绿叶,说:我不喜欢你就不做,那这些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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