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雪阳愣了下,望向自己房间。刚刚的那一问,令他陷入一个较为复杂的心绪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厚道。本想问问他手里的红色帆布袋里提的什么,奈何心里发虚,拾不起问话的兴致。
我回房了啊。
沈飞白:嗯。
陈雪阳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又回头:那个
沈飞白给自己倒杯热水,立在客厅,循声望:什么?
掌心摸在脖子后方,陈雪阳顿了顿,说:曹越晚上住这儿。
只是象征性地告知一声,并无其他用意,但话一出口,用意却都包含在内。
譬如:可能会有些不方便,你担待一下。
沈飞白表示了解:好,知道了。
关于可不可以带女友回来过夜的问题,迄今为止,他们从未互相交流过。正因为未有沟通,陈雪阳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不确定他是否会因此而感到不愉快。
相比较而言,曹越的各种不愉快却全都实打实写脸上。
他一推门进去,一只枕头就直奔他面门砸过来。
他眼疾手快抓个正着,看她气鼓鼓坐床上,语气无奈,压低嗓门说:还生气呢?这房子是我和他合租的,咱得讲点道理,总不能不让他回来吧?
曹越心里憋火,双手同时用力砸床上,我电影还没看完呢。
接着出去看呗。枕头扔回去,陈雪阳好笑地上前捏捏她鼻子,越越,你怎么那么怕羞。
曹越毫不客气地拧他耳朵,叫你跟他说的事说了没?
陈雪阳疼得龇牙咧嘴,求饶半天才得以脱离魔爪,揉着耳朵皱眉: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曹越瞪着眼,音调一拔:你到底说没说!
陈雪阳忙捂她嘴,姑奶奶,你声音小点。
曹越又在他大腿上恶狠狠掐一把。
他面容微微扭曲,用另只手阻拦,扯了个谎:说了说了,他没反对。
得到满意回答,曹越这才放过他,眼风警告性地扫向还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
陈雪阳叹气,把手放下来。
曹越横他一眼,说:这是你的自由,他凭什么反对。
陈雪阳嘴角撇了一下,没说什么。
沈飞白早已提前和雷安通过电话,第二天上午按照他发来的地址找过去,普普通通的居住小区,绿化一般,中规中矩,无太大特色,也无可挑之处。
雷安家的装修摆设也和他这个人一样:低调、务实。
大年初七,他妻子已经上班去了,他因为假期调整,还可以继续休闲几日。
沈飞白将礼物放茶几旁边,雷安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好茶叶,笑眯眯地说:我女儿托朋友从苏州东山带的,正宗的洞庭碧螺春,来,我泡给你尝尝。
雷安从茶几下面一层取出一套包装精致的茶具,架势摆开,温具、置茶、冲泡、倒入杯中,一步一步,饶有兴致地将其中门道讲解给他听。
沈国安也是一个爱品茗的人,沈飞白耳濡目染过几年,对茶道略有了解,与雷安就泡茶的注意事项能偶有交流。
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雷安心情极好,话题一开就有些刹不住,大有与他促大膝长谈的意思。
两人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雷诺可从房间出来,路过客厅,好奇地瞅了瞅沈飞白。
雷安喊住她:可可,叫哥哥。
雷诺可直勾勾盯着沈飞白走过来,倏尔,眼睛一亮:啊,我认识你。
沈飞白眉目温和:哦?
雷诺可说:我姐和我抢遥控器,我要看电视剧,她非要看新闻,我在新闻上见过你。
沈飞白知道雷安有两个女儿,并不觉意外,笑了笑,说:我的确在新闻里出现过。
雷安在一旁挑起眉梢,讶异:你姐姐还和你抢过电视?
雷诺可抓住机会撒娇,绕过去搂雷安脖子,说:对啊,她以前不这样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回来都和我抢遥控器。老爸,你要替我做主,我姐她以大欺小。
雷安被她晃得东摇西摆,笑着敷衍:好好好,回头我说她,你快起来。
雷诺可才不,她好久没和父亲亲近,抱住就不撒手。何况,客人面前,她知道雷安不会对她发脾气。
雷安夫妻对待孩子的其中一大原则便是:人前一定要照顾到孩子的感受,尽量避免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雷诺可体会不出父母的用心,渐渐发觉后,偶尔便会有恃无恐地加以利用。
雷安何其了解她,无奈得有些头痛。
这一幕落在沈飞白眼里,父慈女娇,温馨融洽,亲情的味道溢满室内。他不由想起周霁佑,一想到她,心里便隐隐地疼。
关于父爱,他的妹妹心羽是从无到有,而她,从有到无。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感情上亦是如此。
终于被雷安哄下来的雷诺可,眼珠贼溜溜转到他脸上:哥哥,你看我干嘛?
沈飞白由衷地说:你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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