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位于繁华闹市,窗户正对马路,即便窗门紧闭,糟糕的隔音效果根本无法阻挡车水马龙的连绵噪音。
但意外的是,周霁佑竟觉得整个房间安静得出奇,她能听见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那你的职业方向是什么?她问。
沈飞白轻抚她的头发,现阶段,做好分内的事,不出任何纰漏。
没了?
没了。
周霁佑在他颈窝上蹭了蹭,你还真是她词穷,轻叹口气,往他怀里缩了缩,以后呢,下阶段职业方向是什么?
还没定,看情况。他垂着眼睑看她,是不是觉得我挺没抱负?
周霁佑一语不发。
他头一低,嘴唇亲在她额头,嗯?低低扬扬的一声疑问。
周霁佑嘴唇紧闭,嘴角向一侧轻抿了一下,说:不是。
他没出声。
你不是没抱负。她牢牢抱住他,你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没什么野心。
她声音很轻,每个音节都说得很慢,沈飞白的心像深静的夜空,她每落下一个字音,他心里就点亮一颗星辰。
夸我吗?他低笑。
周霁佑闭上眼,不回答。
没野心好,她就喜欢没野心的。
***
起床后收拾妥当,两人再次回到汽车南站。买票,候车,终于坐上回慈岭镇的大巴。
司机走走停停,但凡路边有人招手,他都会把车停下,嘴里用方言精神奕奕地吆喝:后面车来,前面车跑。来了,我就跑!
周霁佑听不懂。
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自十四岁那年一别,她一次也未再来皖中,别说她早就忘了慈岭镇的方言音调,就算记得,与司机师傅的另一种乡音一对比,还是会如同听一门外语一样困难。
怎么了?沈飞白无意中看到她轻轻皱眉、嘴唇抿出一个小小的高度。
周霁佑眼珠转动斜睨他,努努嘴指向左前方:他说什么你听得懂么,好像日语。
第53节
沈飞白摇头,于他而言也同样听力困难。
你多久没回去了?周霁佑又问。
他眯起眼睛细想:上次回是前年。
她心里倏地一动:你这边还有哪些亲戚?
所有亲戚都在,以我妈那边居多。
周霁佑思忖着点头:哦。
左掌摊开,右手捉她左手放掌心里,半握,在想什么?
她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我们回去,要见见他们吗?
他挑眉,像是看出什么:你不想见?
不是。他静静看着他,她轻吸一口气,就是有点怪怪的。
那就暂时先不见。他也不问她哪里怪,顺着她就说,只回去看看奶奶。
沈奶奶周霁佑心口一撞,隔一会,把闷在胸口的气轻吐出来,慢慢说:算了,见就见吧。
有种上断头台的决绝。
沈飞白沿她指腹一个个捏过,嘴角微微上扬:小佑。
周霁佑绷着脸看他。
他眼底划过笑意:你不用太紧张。
谁紧张了。她把脸撇向一边,对着窗户。
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灰灰的印迹,倒映车厢内模糊的影像。她在里面寻找到自己,像一面不清晰的镜子,虚虚晃晃的。
好,不是你紧张,是我太紧张了。他清润的声线里含一丝轻哄的味道。
周霁佑莫名地有些耳热。左手被他握着,顺势就两指并用掐了他两下。
他眼帘低垂,看着他们明显存在肤色对比的两只手背,低声:我是真的有点紧张。
周霁佑转头看他,有些意外:近乡情怯吗?
他抬眸与她对视,无声笑了笑。
周霁佑感觉,一丝化不开的情意在他眼睛里逐渐聚拢。
所以,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从城市到乡镇,从高楼到田野,彼此无话时,她就这样一路都盯着窗外。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慈岭镇到了。
司机踩下刹车,把他们放到路边。
大巴扬长而去,留下一长串浓重的尾气。
时隔九年,周霁佑第二次站在慈岭镇稍显落后的街道上。
记忆与眼前重叠,这个地方,好像并无多少变化。
沈奶奶的墓地在大山之上,从小镇到山脚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沈飞白领她去路口租车。
那种四周被铁皮包裹的电动三轮车在熙攘的小镇街头停着两辆,沈飞白一张口就是当地方言,周霁佑略感惊讶他还会说,而她也居然还能大致听得懂
刚和其中一辆小三轮的车主谈好价,一道喜出望外的女声突然从街道另一头由远至近:飞飞啊,是不是飞飞啊?大姨没认错吧?
chapter 50
来人穿一件藏红色的毛呢外套,短发,皮肤微黑,但没什么皱纹,手拎一只盛水的塑料袋,袋里装一条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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