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伪装后的她,安静又沉默,半个字也没有回应过。
她靠坐在床头,眼睛望向虚无的一点,静静地发呆。
景乔依照医嘱,小心翼翼地在她红肿的踝关节处,用冰袋冷敷。
疼你就说,我轻一点。她坐在床尾,侧偏过头,尽最大的努力做到轻柔细致。
周霁佑还是不说话,有好几次,冰块差点滑下来,景乔往回按的时候自己都意识到手劲大了,可她的神情却依然纹丝不动。
膝盖和手臂在医院用碘伏消了毒,景乔知道她身上其实还有多处淤青,她不知道当时的情形,但如果一辆车是直冲冲向自己撞过来的,别说躲,她的脑子肯定早已一片空白。
她一直很佩服她,发生这桩生死攸关的意外,她对她更是服气。
可是,夸赞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太心疼了,真的太心疼了。
换做平时,她久不言语,她肯定非常不满,可这会儿,她不想说话就不说吧,她有这个特权。
有电话打来,是景乔的。
景乔拿手上一看,抬起眼:是沈飞白。
周霁佑伸手,了然:是找我的。
火辣辣的疼痛未消,她觉得自己的右手有点使不上力,她费力将听筒举在耳边。
你好,我是沈飞白。很稳健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声线里轻微的紧绷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焦虑。
周霁佑说:是我。
片刻的静默。
你又忽然关机了。紧张和焦虑皆已淡去,他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
不是指责,她知道。
嗯,掉到地上,摔坏了。她勾起嘴角,轻笑,你担心我啊。语气肯定。
景乔在一旁看呆,刚刚还不理人呢。
嗯。他坦白承认,声音低沉。之后,却又一次沉默。
周霁佑问:什么时候回来?
他间隔两秒才答话:还得再过两天。
哦。心直直往下坠,她迅速将话锋一转,很晚了,还不睡?
我找不着你。
心不再坠落,停了一停。她又笑了笑:找不着我就只好打扰景乔?
他没回答,问:你们在一起?
对。
等她挂断通话,景乔憋不住了:还是沈飞白厉害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出事了,怕他担心?
她一抬眸,看见周霁佑深深埋着头,静止不动。
粥啊?粥粥?她疑惑地轻声唤。
周霁佑又成哑巴。
景乔有点不开心了:你理完他,却又不理我。
不是的低哑的嗓音在轻颤。
景乔顾不得冰袋会不会掉,从床尾蹿至床头。
怎么了?别不说话,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她张张嘴,发不出声。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她从没有这么累过,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傍晚时分那起有惊无险的车祸抽离殆尽。
恰在这时,门铃促响,景乔只好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英俊、身材颀长的男人。
景乔:找谁?
对方看向门牌号,似乎也不是很确定,他的视线投向门内,景乔扭头,发现他看的是墙边的鞋柜。
我找周霁佑。
景乔有种错觉,他似是通过鞋柜确定的答案。
你谁啊?
我是她他莫名停了一秒,又接上,她在家吗?
景乔直剌剌打量他,脑中画面一闪而过:我好像见过你。她拍拍脑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你叫什么?
沈恪。
名字也耳熟,可记忆愣是卡壳。
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她。砰地一声,门就关上了。
沈恪立在门边,门缝合拢带起的一阵凉风仿佛还残留在他面前。
景乔蹬蹬走回卧室,有个叫沈恪的男人来找你,给他进来吗?
周霁佑还保持之前的姿势,她说:你让他滚。
全部的重音都在滚字上。
景乔一惊,返身折回,也不开门,就站在门边,朝外喊:诶,那个叫沈恪的,你滚吧,她不想见你。
门外是能听见的。
拜托你转告她,我有事和她说,非常重要的事。
景乔不为所动: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我告诉她。
和沈飞白有关,她也不想听吗?
景乔敲敲脑袋,说:你等着。
她又蹬蹬往回跑,他说要告诉你和沈飞白有关的事。
隔音效果不比沈宅,门又是敞开的,周霁佑早已听见。她抿着唇,深深吸口气。
让他进来吧。乔乔,你过来扶我一把。她掀开薄被,抬起未受伤的那只脚,准备下床。
景乔奔上去,担忧:你别瞎动。
她不吭声,直到她把头抬起,景乔蓦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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