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黑影笼罩直下。
竹笙惊慌失措的瞠大眼,不断的向后靠去,螓首摇晃着,怎么也躲不开。
挣扎中,衣襟撕裂,玉肤凝脂泛着漫天桃花般的嫣然色泽,愈演愈烈,斑驳淤痕透着入骨的肆虐,开始泛滥。
“他瞧不上本小姐也就罢了,如今竟连你个妓子也敢嫌弃本小姐,司清颜!司清颜她算什么东西!”
无数血线徒然狰狞,焦黄指尖过处,鲜艳色泽争先恐后似的渗涌而出,渐渐弥漫整个肩胛,周栗瑚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嘶吼着越发用力。
“得不到他,本小姐还能得不到你!”
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
竹笙被拉扯着压在榻上,堪堪堵在床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房门大敞,几个越跑越远的模糊身影,渐渐失去焦距。
“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嫌弃小子?”
“为何你老是认为本殿会嫌弃你?”
暖阳透过窗隙,洒下。
狭长墨眉扬起,凤眸深邃,微露疑惑。
清华笼在她脚下,仿若光明万丈。
可为什么是为何?为什么不是不会呢。
琉璃般的眼眸不再剔透,灰暗罩下,凝滞的没有一丝波澜。
是啊,为什么呢……
“郎君,咱们还不出手嘛?”
“再等等。”
“可永安侯世女那…”
眉眼勾勒出浓艳,透着清冷,斜斜侧来。
小青旦霎时声一哑,怯怯的吐了吐舌头,阖上嘴,双手捏着唇瓣,可怜兮兮的垂下了眸。
风声渐起,秋叶簌簌,打着旋儿,飘进雕着精美花鸟的门扇内,锦帛织就的地毯上衣衫凌乱,屏风被撞得四散,即便是十丈之外,房内景象亦是一览无余。
梧桐树冠下的一人着八幅彩裙,头戴十二支宝瑚朱钗,身段柔媚,风韵犹存,赫然是吉庆班红旦何攸之。
他两眼凝神,细细观察着榻上小郎玉白脖颈与纤瘦肩胛交接凹起处,一抹凤尾殷红,直到枯瘦指尖掐捏下,凤痕越显清晰。
何攸之这才有了动静,他指尖一捻,玉坠落下,裙幅坠链紧贴腰际,竟是丝毫未断,下一瞬,风声轻裂,玉坠划过半空,直朝屋内床榻而去。
黄花梨木榻上,竹笙双眸微阖,泪水无知无觉的从眼角落下,一滴滴的砸在破碎亵衣上,氤氲成片,就在小衣几乎剥落肩胛刹那,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鲜血带着腥臭,不断滑落,身上重量徒然一轻,竹笙眯起眸,下意识侧开脸,颊边仍是不可避免的沾了几滴殷红。
没有喜悦,没有悲哀,竹笙平静的仿佛不是自己。
他淡淡的看着周栗瑚捂脸翻腾,鲜血喷涌沾湿衾被,缓缓坐起,一件一件,将榻脚处凌乱堆做一团的外衣穿在身上,轻轻系上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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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殿下…”
“殿下?”
几个贵家子两眼低垂,欲说还休,只当是司清颜听说泗水亭之事特意过来瞧他们的,心下窃喜莫名之余,越发显的袅袅婷婷,身姿若柳,端的是名门毓质,端方无二。
“竹笙在哪个厢房?”,司清颜冷下脸,并未理会,瞥向万儿,神色不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诺,诺…”,万儿一路被提溜着,风声呼的都快起了耳鸣,两眼晕眩着,险些瘫倒,好容易落到实地,气都没缓一声,闻听司清颜命令,也顾不得向谁行礼,强自打起精神,凝向四下晃荡的景物,凭着记忆跌跌撞撞的往前摸索。
竹笙?
那个妓子!
各府小郎侧过身,注视着迅速消失在雕花拱门处的身影,瞬间面目扭曲,二话不说,齐齐跟了上去。
“少卿大人,要不要将小郎们拦住,毕竟男女有别”,周御史远远瞧见贵家子们也紧随了上去,只恐到时场面不雅,便干脆提议道,“留香苑离这不远,此刻花开的正盛,赏花品膳,岂不妙哉,也省得糟污事脏了小郎们的眼。”
“哦?本少卿倒觉着此事颇善,如此识人之机,拦着岂不可惜了~”,辛易初眼中闪过兴味,扯唇轻笑间,颇有些期待美人一度捧心而碎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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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永安侯世女来了!”
小青旦声音拔高,扯上何攸之长袖,有些激动。
英雄救美,落魄妓子与高贵世女的旷世绝恋。
呀,终于从戏本子里搬出来了!
郎君原来说的等等,是在等这个,他就说嘛,郎君何时这么冷血了,明明平时连阿猫阿狗都欢喜的紧,怎么可能放任恶人欺负好人呢。
他家郎君果然是个极仁善的~
小青旦捂着脸,双目兴奋,兀自陶醉。
何攸之瞥了眼,僵硬的侧头望向屋内,神色有些难言。
“阿笙!”
司清颜扫了眼房内情形,登时两眼直颤,她小心翼翼的迈上前,伸手想要安慰,却在琉璃眼眸无悲无喜的注视下,徒然停住,清润的嗓音罕见的有些发抖。
“你,你…,没事的,会没事的…”
肩胛生疼,血色湿润着,早已渗透长衫,竹笙眼角垂着泪,站在床沿,惨白着脸,带着殷红的血痕缓缓笑开:“殿下会嫌弃吗?”
快说嫌弃吧
卉春楼从来没有一处干净,即便是他,被关押的日子里,该懂的,不该懂的,便是完璧,也从里到外的早就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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