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得好了,饽饽也好,包子皮也罢,都会呈现出重重叠叠的美丽景致。
薄而韧,细而坚,汤泡不透,越嚼越香。
就好比现在:
蓬松柔韧的包子皮内侧饱吸汤汁,变成淡棕色,吃起来细腻绵软,却一点儿不囊。
有好多小孩儿不爱吃菜,但却偏爱包子皮。
老太太年纪虽大,胃口却依旧不小。
短短几分钟,就吃下去一只大包子。
吃饱了,不想家。
只是这么一个大包子,她就好像回山东老家走了一趟似的。
儿时经济还没这么好。
她在老家住时,爹妈专门在墙外开了个小菜园。
按时节撒些种子,一年四季的菜蔬就不愁了。
有时瓜果蔬菜丰盛,自家吃不完,便用提篮一装,四处串门去。
我给你一扎豆角,你回我两个茄子;
我家今年冬瓜结了不少,给东邻送去;
东邻今年丝瓜泛滥,也给我做汤……
那时候的菜可真好吃啊。
就是特别香!
茄子有茄子味儿,西红柿也有柿子味儿,随便搁几滴油,炒两个鸡蛋就能下一大碗饭。
可惜打从几年前开始,农村改造。
院子不见了,平房推倒了。
家家户户都住进了小洋楼,干净,敞亮。
可对他们这些老人而言,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缺了什么呢?
缺了墙外的菜地,缺了夏日去场院里扇着蒲扇乘凉,缺了仰头就能看见星星的天,也缺了一出门就能聊天的老邻居……
老太太突然有些惆怅起来。
罢了罢了,人上了年纪,就爱想七想八。
不想了,不想啦!
她意犹未尽地喝了两口小米粥,视线在烤包子和素三鲜上面徘徊两下,果断伸向烤包子。
“还真是烤的……”
老太太拿着那四边四角的烤包子,翻来覆去地看。
不同于蒸包的柔软,烤包子显然更具有大西北的粗豪的风味。
被折叠成四方形的表皮烤出零星的焦黄色燎泡,微微有些发硬。
可只要轻轻按压,就能感受到表皮之下柔软而充实的内心。
老太太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大块羊肉混杂着洋葱和香料的味道扑鼻而来,在口腔中疯狂肆虐。
薄如纸的烤皮中包裹着大块大块的羊肉,莹润的汁水满溢,散发着浓浓的羊油味儿。
烘烤远比汽蒸更耗费水分,为了达到口感上的均衡,烤包子就比蒸包需要更多的油脂。
这里面用了五分肥瘦的羊肉配上羊尾巴油,少一点儿都会发柴。
热力将肥肉中的油脂逼出,滋润了洋葱和面皮,使得外酥里嫩。
薄薄的面皮便好似画龙点睛一样。
山东人也爱喝羊汤,所以老太太吃的也挺美。
她见其他桌上有的放着果汁,有的放着酸奶,就有点馋。
“天长啊,那是什么啊?”
老太太眯着眼睛,明知故问。
应天长看了眼,就笑:“人家说光空口吃羊肉烤包子容易腻,喝点果汁和酸奶胃里舒坦。”
老太太就哦了声。
她也不说要,只是眼巴巴瞅着。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
人上了年纪之后,往往嘴巴馋,可碍于颜面,又不好意思明说。
见状,应天长也叫了一瓶酸奶,一杯果汁,“娘啊,您尝尝?”
听说酸奶是老板用牧场直送的纯牛奶自己做的,果汁也是鲜榨的。
老太太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扭捏道:
“哎呀,这不是有小米汤吗?还买这个干什么,不便宜吧?怪祸害钱的……”
到底没拒绝。
酸奶和果汁是廖初亲自送过来的。
“您吃得怎么样?”
廖初问道。
地方性美食,还是当地人最有发言权。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哎呀,这身板真好,个头真高啊。”
当地的老人,最喜欢长得结结实实高高挑挑的汉子。
能顶事儿,拉出去当爹娘的脸上也有光。
“老板,您这包子做的绝啦!”
应天长竖起大拇指,又小声道:“刚才我妈都说,比她调的味儿好。”
不过这话可不能给老太太听见。
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廖初失笑。
怪有意思的娘儿俩。
这就是母子间最好的状态了吧?
他从这两人身上收取了几枚很独特的果实。
属于老太太的几枚是从内部一点点透出来的蜜色,颜色最深的地方近乎红棕,微微带着点苦。
可到了外部,更多地还是带着点儿盐味的甜,舒朗而豁达。
要想甜,加点盐,这显然是位颇具生存智慧的老人家。
儿子的则是深深浅浅的红,跟本人一样热烈外放。
对母亲的孝,对妻子的关爱,对子女的呵护……
是个外粗内细的好男人。
多好的一家。
廖初竟微微有些羡慕。
他将那蜜色的果实命名为“慈”,红色的果实名为“善”。
投桃报李,廖初额外送了母子俩一盒蛋烘糕。
老太太连连推脱不要,硬要儿子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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