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感激的话。
余渝飞快地驾车驶入医院,“不用不用,你赶紧去吧。”
男人实在想不出如何报答,只好又鞠了个躬,然后死死抱住盒子,拔腿就往住院部跑。
他抱着的,好像是爷俩的未来。
“师傅!”余渝突然开窗喊了句。
男人猛地停住,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
“孩子好了,告诉我们一声啊!”余渝整个上半身都从窗子里探出来。
男人哎了声,朝他点点头,转身冲入楼内。
距离规定的断食起点只剩下十个小时。
男人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冲入病房,哆哆嗦嗦朝儿子打开保温盒。
“条,条头糕,儿子,条头糕来了。”
爸爸都能在春节期间的清江市买到新鲜的条头糕,可见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一定会好的。
其实在这之前,年轻人一直都把他说的“找到条头糕”的话当做安慰。
他觉得不太可能。
别说遥远的北方,甚至就连毗邻故乡的,稍稍北面一点的省份,都不大会见到这种糕点的身影。
所以,大过年的,爸爸去哪儿找呢?
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念想,好努力撑着活下去。
人活着,不就是要一口气吗?
可现在,他真的看到了。
病到现在,年轻人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味蕾好像也退化。
之前想吃,也不过是怕留下遗憾。
但如今看着眼前热乎乎的食物,他好像,又从心里憋出来一股劲儿。
我想吃。
我还想吃更多!
他自己拿了筷子,颤巍巍夹起一条,很费力地咬了一口。
还热乎着。
软绵绵,甜丝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
“是这个味道,”他艰难地咽了一点儿,就再也吃不下,“我妈做的就是,就是这个味儿……”
他都好多年没吃过了。
年轻人的嘴唇剧烈颤抖,突然眼眶一红,噼里啪啦掉下泪来。
“我怕!”
“爸,”他抓着男人的袖子,入院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哭起来,“我害怕,特别害怕,我还没活够……”
我还想回去上学。
我还没工作呢。
我还想吃好多东西。
我不想死。
男人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也泣不成声,“别怕啊,爸爸在呢,爸爸陪着你……你看,咱们连这个都吃了,就说明老天爷还没那么狠,是不是?”
年轻人拼命点头,眼泪被甩出去老远,在被面上晕开一圈圈水渍。
“医生都说了,得自己有信心,这就是打仗啊,你不是还想去参军来着?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没上战场就怂了?”男人用力抓着他的手,“等你好了,咱们去旅游,去玩儿,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吃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年轻人却哭着笑了,“我,我不去玩儿,我想回去上学,以后还要去当兵……”
男人破涕为笑,“行,都行,那咱们爷俩都好好的……”
把男人送到医院后,余渝没有立刻走。
他走下车来,仰头看着高高的住院部,忽然无限唏嘘。
世界太大了,每分每秒都有人高兴,也有人经受着绝望。
高大的建筑投下大片阴影,背阴处还有大量未融化的积雪。
余渝看到许多眼神呆滞,形容憔悴的人,或蹲或站,闷头抽烟。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那些人经历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无比怯懦。
“你说,那个男孩儿会好吗?”
他忍不住给廖初打电话。
看那个父亲的年纪,或许生病的男孩儿也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然而电话那边的廖初回答却意外坚定,“会好的。”
余渝并未多想,缓缓吐了口气,也跟着点头,“会好的。”
希望如此。
廖初却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好的。”
因为系统终于检测到了他的信仰之力。
他开始相信,开始祈祷,然后也终于有了回应。
因为那对父子的事,接下来的一整天,廖初和余渝都有点心不在焉。
检测到信仰之力是一回事,可毕竟没听到最终结果,总令人忐忑。
甚至就连《百味》纪录片开播,廖记餐馆又上了热搜,廖初都无心关注了。
廖初做菜的时候都忍不住想:
那个男孩儿究竟会不会转危为安?
抑或是,他要再一次经历……
不,不会的。
但凡有过回应的许愿缸,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他和余渝还专门上网搜索了相关手术大概需要多久,但因为不知道细节,所以也只是对着乱七八糟的结果干瞪眼。
反而越加焦躁。
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男人才打来电话,一边哭一边说:
“手术成功了!”
一般的心脏黏液瘤手术可能只需要四五个小时,但他儿子的情况实在太过复杂,后面肿瘤剥离时血管破裂,大量失血,一度心脏停跳。
好在这些都在预料之内,血浆也提前准备好了,手术室里谁也没有慌。
但眼睁睁看着血袋一个个送进去,男人还是吓得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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